第116章 老太太走了(2 / 2)
“妈——!”
苏玉梅一眼看到监护仪上那条刺目的直线,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泪水决堤般涌出。
郑安民脸色惨白如纸,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死死扶住门框才没倒下,他看着病床上安详却冰冷的母亲,再看看伏在床边崩溃痛哭、额头撞得发红的父亲,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将他吞噬,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汹涌而下。
林姿捂着脸,无声地哭泣着,肩膀剧烈耸动。
闵盈盈被这巨大的悲伤吓懵了,小脸煞白,紧紧抱着林姿的腿,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迅速检查,片刻后,主治医生摘下听诊器,对着郑安民沉重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职业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郑先生,请节哀,老太太……安详地走了。”
“妈……”
郑安民终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踉跄着扑到母亲床前,和父亲一样,紧紧抓住了母亲另一只冰冷的手,额头抵在床沿,肩膀剧烈地抽动。
病房里,瞬间被巨大的、无声的悲恸彻底淹没。
只有郑卫国那苍老、破碎、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哭声,如同背景里永不停止的哀乐,在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郑家老宅的堂屋,彻底变了模样。
昔日温馨熟悉的布置被尽数撤去,肃杀的白绫如同冰冷的瀑布,从高高的房梁上垂落下来,将整个空间包裹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苍白。
正中央,一具厚重的黑檀木寿材静静停放着,散发着新漆和木头混合的冷硬气息,像一座沉默的山,压在每一个走进来的人心上。
棺椁前方,悬挂着宝枝儿老太太慈祥的黑白遗像,照片里的她笑容温和,眼神清亮,与此刻这满目的白、沉重的黑、刺鼻的香烛气息,形成了残忍而心碎的对比。
遗像下方,是供桌,摆放着几碟供果,香炉里插满了燃烧的线香,青烟袅袅,盘旋上升,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沉重哀伤。
郑卫国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深蓝色中山装,这是老太太生前最爱看他穿的衣服。
他坐在紧挨着棺椁右侧的一把太师椅上,腰背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几天之间,他仿佛又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沟壑纵横,如同被风沙侵蚀千年的岩石。
头发几乎全白,稀疏地贴在头皮上。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疲惫和死寂,直直地、固执地望着那具冰冷的棺椁,仿佛要透过厚重的木板,再看一眼沉睡其中的老伴。他的手,始终搭在冰凉的棺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光滑的漆面,如同抚摸爱人冰冷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