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碎磁带里的晚安(2 / 2)
林野没应声,只是攥紧了衣角。
影片结束,灯光亮起,观众陆续离开。
她仍坐在原地,直到整个影厅空了,才慢慢起身。
回家的路上,天空又开始下雨。
她走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心口的荆棘纹身终于不再冰冷,而是微微发烫,像一颗沉睡多年的心跳,终于被唤醒。
次日清晨,她打开公寓邮箱,指尖触到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没有署名,字迹陌生却工整:
第三排中间,灯修好了。
次日清晨,林野在邮箱里发现那张折叠整齐的纸条时,指尖微微发颤。
“第三排中间,灯修好了。”
字迹陌生却工整,像是用铅笔一笔一划写下的。
她盯着那行小字看了许久,仿佛能透过墨痕触到某种沉默的温度。
窗外天光微亮,雨后的空气带着湿冷的清冽,她没换鞋便匆匆出门,一路穿过尚未苏醒的街道,奔向城西那座老旧的星光影院。
影院铁门半开,王姨正扫着台阶上的落叶。
见她来,只点点头,没多问。
林野径直走入影厅,脚步在空旷中回响。
她抬头望向第三排中间——顶灯果然换了新的灯泡,灯罩被仔细旋紧,玻璃内侧用铅笔写着一行极淡的字:“野野,光够亮了。”
她怔住,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那不是装饰,也不是巧合。
那是有人蹲在那里,仰着头,在更换灯泡前特意写下的。
一笔一画,小心翼翼,生怕她看不见,又怕太张扬惊扰了她。
她缓缓抬起手,贴于心口。
月牙形的荆棘纹身忽地一震,如冰层裂开一道缝隙,一段记忆猝然浮现——
昏黄台灯下,年轻的林国栋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页信纸,眉头微蹙,反复修改着开头:“亲爱的野……”他咬了咬笔杆,叹了口气,写下又划掉,最后只留下这四个字。
信纸折好,塞进皮箱最底层,压在一叠旧账本和母亲遗照之间。
箱子合上,锁扣发出轻微“咔嗒”声,像把某个想说出口的话,永久封存。
林野猛地喘息,眼前画面骤然消散,如同雾气被风吹走。
指尖残留着那种熟悉的寒意,仿佛刚从一场不属于她的冬夜抽离。
她踉跄一步,扶住座椅靠背,冷汗浸湿了后背。
原来父亲也曾试图说谎。
不是用声音,而是用笔尖,在无人知晓的深夜,笨拙地练习如何做一个会表达的父亲。
可最终,他还是把信藏了起来,连落款都没敢签。
当晚,她梦见自己坐在放映室的操作台前,老杨不在,只有胶片机低沉运转。
银幕亮起,画面模糊晃动——是她七岁那年发高烧的夜晚。
走廊灯光昏暗,林国栋蹲在她房门口,手里握着药匙,一遍遍试水温,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数退烧的时间。
她躺在床内,意识朦胧,只听见滴答的钟声和热水壶偶尔的鸣响。
她想喊他进来,想说“爸爸我冷”,可喉咙像被缝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镜头缓缓推进,男人终于抬头,目光穿透银幕,直直望向梦中的她。
他的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就在这瞬间,银幕突然黑屏。
林野猛然惊醒,冷汗涔涔。
窗外夜色浓重,房间里静得可怕。
她低头看向心口——月牙形的荆棘纹身表面竟凝结了一层薄霜,触之刺骨,仿佛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她蜷缩在床上,双手抱住自己,牙齿轻轻打颤。
原来金手指不只是感知痛苦,它开始储存那些从未被处理的情绪——父亲压抑的温柔、沉默的守候、一次次欲言又止的夜晚。
这些情绪像被冻结在时间深处,如今借由她的身体重新回放。
可每一次回放,都让她短暂失温,如同替他活过那些不敢流泪的时刻。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老屋阳台上,林国栋坐在藤椅里,手中握着那卷修复的磁带。
他轻轻将它放进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面用红漆写着一个歪斜的“野”字。
盒底压着一张泛黄的信纸,开头仍是那句未完成的:
“亲爱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