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溃烂处长出光(2 / 2)
林野怔住。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割开多年结痂的伤口。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等她再抬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第二天清晨,她买了张回城南老宅的车票。
推开门时,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客厅中央,周慧敏跪在地上,手里握着砂纸,正一下一下地打磨一块木匾。
匾额上四个烫金大字:“严师出高徒”——那是她任教三十年时学校颁发的荣誉,曾被她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逼林野每天背诵三遍。
如今,那字迹已被磨得模糊不清,边角翘起毛刺,金粉洒落一地。
周慧敏的手指裂着口子,渗出血丝混进木屑。
每动一下砂纸,肩胛就轻轻一颤,像承受着某种看不见的重量。
“这字太硬了。”她头也不抬,声音低哑,“我想把它磨平。”
林野站在门口,背包滑落在地。
她看着母亲花白的鬓角,看着她弯曲的脊背,看着那双曾经打过她耳光的手,此刻正颤抖着试图抹去过去的印记。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蹲下,在母亲身边坐下,伸手接过砂纸。
没有言语,没有拥抱。
只有两只手交替拂过粗糙的木质表面,扬起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旋转、飘散。
砂纸摩擦的声响填满了整个房间,像一首迟到了二十年的安魂曲。
不知过了多久,周慧敏忽然停下动作,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银色U盘,塞进林野掌心。
“你爸整理的……”她低声说,“你从小到大的奖状、病历、成绩单。他说,你可能用得上。”林野把U盘握在掌心,金属外壳已被体温焐热。
她没有立刻起身,只是低头看着它静静躺在手心,像一枚从旧时光里打捞出的遗物。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周慧安磨了一半的木匾上,金粉残屑如星尘浮游在空气里。
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原来不是所有伤痕都流血,有些痛是无声剥落的。
“妈。”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砂纸的摩擦声盖过,“你那时候……是不是也害怕?”
周慧敏的手顿住了。
砂纸停在“高”字最后一笔的残痕上,指节微微发白。
她没回头,只缓缓吸了口气,像是从很深的地方打捞出某个埋藏多年的答案:“怕啊。怕你走偏,怕我不够狠,你就输在起跑线上。可我越用力,你越远……我就更怕。”
一句话砸进林野的心口,荆棘纹身猛地一缩,却不再剧痛,反而有种奇异的温热自根部蔓延开来。
她忽然明白,母亲不是不爱,而是不会。
那根打她的戒尺,早年也曾落在周慧敏自己身上——外婆常说:“慈母多败儿。”于是她成了最严厉的学生,又成了最恐惧失败的母亲。
她轻轻将U盘放进衣兜,站起身时膝盖微响。
这一蹲,仿佛坐了二十年。
“我走了。”她说。
周慧敏点点头,仍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木匾边缘一道深痕,像是在辨认某种刻进骨头的记忆。
就在林野转身欲走时,那只布满裂口的手忽然抬起来,迟疑地触了触她的袖角,又迅速收回,如同退潮。
没有挽留,也没有再见。
回程地铁上,林野把U盘插进手机,文件夹赫然跳出——【囡囡的光】。
她怔住。
这个称呼,母亲已三十年未用。
小时候每逢生日,周慧敏会在蛋糕前小声唤她“囡囡”,可只要林野露出笑容,下一秒就会迎来一句:“别得意,下次还得第一。”久而久之,她竟忘了自己也曾被这样柔软地叫过。
点开第一个视频,画面剧烈晃动,像素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