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断线重焊(2 / 2)
林国栋放下工具包,摘掉破损的手套,从里面取出一把螺丝刀和测电笔。
他蹲在主控箱前,动作谨慎地打开面板,开始检查内部线路。
林野站在一旁,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指一根根抚过电缆,熟悉得像在读一本只属于他的书。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同一个空间里,为了同一件事并肩而立。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离他半步之遥。
空气静得能听见电流的低鸣。
然后,她伸手,悄悄摸向右侧一组接线端子。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但没有停。
下一秒,她轻轻拔出了一根看似无关紧要的辅助信号线。
就在那一瞬,头顶的音响猛然爆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啸叫——
像金属刮过玻璃,撕裂了整个房间的平静。
刺耳的啸叫在控制室内炸开,像一把生锈的刀片刮过神经。
林野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却不再退缩。
她看着那根被自己拔出的辅助信号线,仿佛也抽走了某种长久以来盘踞在胸口的淤血——痛,但通透。
林国栋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去,动作迅捷得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他一把夺过测电笔,手指急切地在接线端子间穿梭,额角青筋微跳,呼吸短促而沉重。
可就在他试图重新接入线路时,手竟不受控地抖了一下,螺丝刀尖擦过金属边缘,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滋”声。
那是林野第一次看见父亲的手在发抖。
从前她只记得这双手是沉默的、稳定的,能在暴雨夜里一寸寸拧紧松动的螺母,能用一段铜线让整栋楼重见光明。
可此刻,这双修了半辈子电路的手,却因一根被女儿故意拔错的线而失控。
她忽然明白,不是机器会故障,是人心也会短路。
她没说话,只是缓缓从工具包里取出绝缘钳,轻轻递过去。
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一场即将成形的梦。
林国栋接过钳子的一瞬,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手腕——然后顿住。
林野正低头整理线缆,领口微敞,心口那一片曾如荆棘丛生的暗痕,正在悄然褪色。
深红与墨黑交织的纹路正被新生的肌肤覆盖,像雪融后泥土下钻出的第一缕嫩芽。
那不是痊愈的终点,而是伤疤终于愿意松开桎梏的证明。
“您看,”她声音很轻,几乎融进设备低鸣的背景音里,“有些伤,修着修着,就长新肉了。”
空气凝滞了一秒。
林国栋的手停在半空,钳子夹着断线,指节泛白。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没有躲闪,直直落进她的眼睛里——那双从小回避他、恐惧他、最终连愤怒都懒得给他的眼睛。
此刻,它们安静地回望着他,带着痛,也带着信。
“……这次,”他的嗓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拖拽而出,“修好了。”
没有多余的话。
但他蹲在那里,肩背不再佝偻,仿佛卸下了压了几十年的重量。
当晚,社区维修系统弹出一条已归档报告。
林野点开附件,心跳微微一顿。
照片中,那根断裂的接地线已被双层缠绕,接口处不仅加固,还焊上了一枚极小的铜圈——圆形,边缘略带磨损,内侧隐约可见一道激光蚀刻的痕迹。
她认得它。
那是她“声音项链”上缺失的那一片。
备注栏只有一行字:“已加固,防震防潮。”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然后默默将报告打印出来,纸张温热。
她走进“回音角”的展陈区,掀开展柜背面一块隐蔽的木板,将纸贴了上去。
拿出盲文针,她一笔一划地刻下:
“他焊的不是线,是怕我再断。”
刻完最后一个点,她闭了闭眼。
窗外,夜风拂过老城区的屋檐,电线轻晃,像无数未说出口的话,在黑暗中轻轻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