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把测试场变成了照妖镜(1 / 2)
废弃演播厅内,争吵声几乎要掀翻积满灰尘的天花板。
十个背景迥异的素人,像十簇被强行聚拢的火苗,彼此的能量激烈冲撞,却无法凝成一束照亮前路的光。
“老旧小区加装电梯,牵扯多少户的利益?这才是真正的民生痛点!”一个戴着红袖章的社区网格员拍着桌子,唾沫横飞。
“痛点?最大的痛点是看不见的压榨!”外卖骑手猛地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平台的算法就是套在我们脖子上的绞索,每一秒都在收紧!你们谁懂那种被系统追着跑,连上厕所都要计算秒数的绝望?”
退休教师摇头叹气,职校学生则满眼迷茫,他们提出的“校园霸凌追踪”“宠物医院收费乱象”等选题,很快就被更激烈的声浪淹没。
这场名为“破坏性测试”的实验,从第一天起就濒临失控。
角落里,赵小芸没有参与争论。
她的目光像一枚冷静的探针,逐一扫过每个人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悄无声息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他们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
当人群中一个声音微弱地提到“垃圾清运存在猫腻”时,她敏锐地捕捉到,全场最沉默、几乎毫无存在感的那位环卫工陈姨,端着水杯的手指,正无法抑制地微微发抖。
杯中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赵小芸在笔记本上,重重圈出了“垃圾”二字。
与此同时,隔壁的临时监控室内,陆承安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风。
屏幕上,代码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他根本没指望这群素人能一帆风顺。
在苏霓提出这个疯狂计划时,他就预判了所有可能遭遇的狙击,其中最致命的,便是“软性封杀”——不发文、不回复、不处理,用无声的拖延扼杀一切。
因此,他为每一位参与者都注册了独立的个人内容主体,并连夜协助他们签署了一份由国内顶尖律师团队拟定的《信息传播权归属协议》。
协议的核心条款简单粗暴:无论项目最终是否被官方叫停,所有拍摄、记录的原始素材,其所有权与传播权,百分之百归属创作者本人。
这等于给每颗子弹都刻上了主人的名字。
更狠的后手,是他设计的那套“审查响应倒计时机制”。
一套冰冷的程序,悬在看不见的权力上空。
任何送审材料一旦提交,系统便会开启72小时倒计时。
若时限内未收到任何形式的官方回复,系统将自动触发二级响应:一份加密的备案摘要,会以“公民建议”的形式,同步推送到市人大代表信箱、司法局监督平台以及消费者协会的公共邮箱。
陆承安给这个机制起了个代号,叫“沉默的催化剂”。
他要用程序正义,去倒逼行政效率,用看得见的代码,去对抗看不见的傲慢。
经过三轮投票,团队最终选定了第一个试点项目——《凌晨四点的垃圾车》。
主讲人,正是那位沉默的环卫工,陈姨。
在赵小芸和一位前心理咨询师的耐心引导下,陈姨颤抖着,说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部分街道办与指定的垃圾清运公司相互勾结,通过在垃圾车过磅时洒水增重等手段,虚报清运吨数,套取高额的财政补贴,同时又层层克扣本就微薄的一线保洁费用。
方案逻辑清晰,证据链虽然单薄,但直指要害。
按照苏霓的要求,团队将完整的拍摄方案,规规矩矩地提交给了区城市管理局审批。
然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天,两天,三天。石沉大海。
倒计时进入第68小时。
第四天清晨,天还未亮,赵小芸负责监控全网舆情的“观察哨”平台突然弹出一条高危警报。
区城管局的官方网站,在凌晨三点半这个诡异的时间点,悄然挂出了一则“关于进一步规范民间社会调研活动的管理通知”。
通知通篇没有提及苏霓的团队,但字字诛心。
“非专业机构”、“非持证人员”、“不得擅自开展涉及公共事务的调查与摄录活动”、“避免引发社会误解与群体性事件”……每一条款,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精确地切向他们项目的命脉。
“他们怕了!”赵小芸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文件截图、发布时间、Ip地址等信息打包,上传至观察哨的“警报升级”通道。
这个通道,直接关联着一个由上百名退休媒体人、法学教授组成的“真相后援团”。
两小时内,一封措辞严谨、引经据典的联署抗议信便已成型,直指该“通知”在法理上的模糊性与程序上的不合理性,并被迅速投递到市一级宣传与司法部门的公开信箱。
一场无声的舆论反击战,在黎明前打响。
“不能等了。”复盘会上,那位满头银发的退休教师老张,猛地一拍桌子,“他们想用一纸空文困住我们,我们就用最原始的方式捅破它!”
他主动请缨,陪同情绪已经有些退缩的陈姨,重返她工作的垃圾中转站。
老张拒绝了团队提供的高清微型摄像机,而是从自己的旧物里,翻出了一台沉重的、早已被时代淘汰的老式广播级肩扛摄像机。
“让他们看清楚,我们就是在拍。”老张的眼神锐利如鹰,“拍什么不重要,用什么拍,怎么拍,才重要!我们要的不是偷来的证据,是阳光下的证言!”
凌晨四点的街头,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
老张扛着那台巨大的摄像机,像一尊雕塑,稳稳地站在结冰的垃圾桶旁。
镜头前,穿着单薄工服的陈姨冻得嘴唇发紫,她蹲下身,伸出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指向地面上一片片已经凝固的、黑褐色的油渍。
“这味儿,你们闻,”陈姨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是柴油里面掺了泔水和地沟油烧的,便宜,能省钱。可这毒气,天天就这么往上冒,我们扫地的,就天天这么吸……一吸就是十几年。”
镜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显然是扛着机器的老张,也被这股刺鼻的气味呛到了。
但他没有中断拍摄,甚至没有调整焦距。
那种粗粝、晃动、甚至有些失焦的画面,裹挟着陈姨绝望的控诉和现场刺鼻的恶臭感,形成一种无可辩驳的真实,瞬间击穿了所有后期剪辑技巧所能营造的防线。
当晚,这段仅仅一分半钟的粗剪片段,被投放到各大短视频平台。
没有推广,没有引导,就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
然而,它所激起的涟,却在短短数小时内,演变成了滔天巨浪。
自然传播,一百万次播放!
评论区彻底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