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老麦克风底下还压着半句话(2 / 2)
良久,老人停下动作,将纸片递向身旁的学生志愿者:“帮我……念一遍。”
少年接过,低头辨认后轻声读出:“我不怕死,我怕你们忘了为什么有人要说话。”
声音不大,却如一道闪电劈开寂静。
林晚怔住。
这句话没有情绪起伏,没有控诉或哀伤,却比任何呐喊更沉重。
它不是求救,而是警示;不是回忆,而是遗嘱。
她本可以立刻上传这段记录,纳入“补白计划”的官方归档。
但她没有。
她蹲下身,对少年说:“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誊抄下来,明天开始,每天在校广播里读一次。”
“为什么?”少年不解。
“因为有些话,不该只留在碑上。”林晚望着老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它们得被人听见,再传下去。”
三天后,该县教育局正式推出“口述轮值制”试点——每周由一名学生、一位居民、一名退休职工登上社区讲台,讲述自己从未公开的故事。
首期开场白,正是那句盲文写下的话。
而千里之外的北京,陆承安正站在《公共表达权司法解释》专家研讨会的发言席前。
会场鸦雀无声。
这位以冷静着称的律政精英,罕见地没有引用判例或条文。
他只是轻轻按下播放键。
老教师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清晰而苍凉:“我不怕死,我怕你们忘了为什么有人要说话。”
会议室里,有人皱眉,有人动容,更多人陷入长久沉默。
陆承安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们习惯用数据衡量影响,用案卷定义权利。但在这句话背后,有三十年的压抑,有数百万次欲言又止的吞咽。法律保护的,不应仅是已说出的权利,更是那些曾被体制、恐惧、偏见压回喉咙的声音。”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如果我们等这些声音彻底消失才立法,那每一条法规,都将是迟到的墓志铭。”
会场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
片刻后,最高法研究室负责人低声询问:“这样的‘沉默证据’……有没有可能建立采信机制?哪怕作为参考依据?”
陆承安点头:“只要我们愿意承认——未说出口的,也是历史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南方海滨城市的旧公寓里,苏霓正翻检尘封多年的个人档案。
箱子打开时扬起一层薄灰。
里面堆满旧稿纸、荣誉证书、还有几盒早已过时的磁带。
她在角落发现一盘标着“试音”的卡带,标签上的字迹稚嫩却工整。
那是1989年4月3日。
她记得那天。
临时工身份,第一次被允许走进演播厅,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练习开场词。
导播说:“录个样音就行,不用紧张。”
她紧张极了。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少女清亮的声音从破旧录音机中传出:
“如果有一天我能站上这个台,我要说的第一句话是……”
然后戛然而止。
苏霓屏息听着,指尖轻轻搭在机器边缘。
没有重录,没有懊恼,也没有销毁。
她只是静静地听完,将这盘磁带取出,放入“蜂巢时间胶囊”系统,设定解密时间为三十年后。
当晚,许文澜在数据中心监测到异常波动。
除了正常的九点心跳信号外,某个偏远村落的离线节点,突然多出一段持续12秒的补录音频。
频率极低,几乎贴近人耳听阈极限,内容只有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女声:
“我接着说。”
系统自动标记为“非结构化回应”,并生成红色预警提示。
许文澜盯着屏幕,瞳孔微缩。
她调出地理定位——那个村子,二十年前根本没有安装“火种站点”的记录。
而现在,它不仅在线,还在……回应。
她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将这条数据隔离加密,标注为“待查一级异源信号”。
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
而在无数角落,那些曾卡在喉咙里的半句话,正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