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老录音笔还没说完的话(1 / 1)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市民记忆馆开馆第三天的喧嚣已在酝酿。
苏霓像个严谨的工匠,再次踏入这片由她亲手打磨的记忆工地,巡查着最后的布展细节。
她的脚步停在了新设立的“回声教室”展区前,透明的展墙内,几个孩子正兴奋地对着特制的防水录音包,奶声奶气地录着童谣,清脆的笑声仿佛能穿透玻璃。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攫住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身形微驼,鬓角已染上风霜。
他没有进展馆,只是静静地站在展柜外,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那个编号为4RE的录音笔模型出席。
灯光暗下,苏霓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将那段经过处理、融合了《梁祝》、老周的忏悔和张秀英最后回应的音频,缓缓地在展厅内播放。
悠扬的乐声,男人压抑的低语,女人微弱的气音……交织成一部浓缩了一生的悲欢离合。
全场寂静无声,只有轻轻的抽泣在空气中蔓延。
音频结束,灯光亮起。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颤巍巍地站起身,声音哽咽:“我妈……我妈走之前,一直念叨‘米缸盖子没盖好’,我们都当她糊涂了。后来整理遗物,才在她小时候的日记本里发现,她说的是小时候嘴馋偷米吃,被外婆抓到,罚她把米缸盖子擦一百遍……原来她惦记的不是那个盖子,是惦记着,有人记得她犯过错,还肯原谅她……”
苏霓对她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全场,轻声而坚定地说道:“遗忘,是生命最深沉的死亡。而记住,就是我们延续爱与被爱的唯一方式。”
当晚,许文澜在自己的工作日志上敲下了最后一行字,将全新升级的“潜意识语流捕捉模块”正式并入主程序。
她写道:“技术不该止步于清晰,更要勇敢地去听见那些模糊。”
而在档案室,林晚在整理归档时,将老周夫妇的这份特殊记录郑重编号为00020,并在备注栏里写下了一句感言:“不必完整,才算圆满。”
与此同时,服务器后台的城市地图上,西南那个小县城的位置,突然亮起了比之前多一倍的红色光点——就在分享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又有三位当地居民,主动注册成为了记忆馆的志愿者录音员。
夜色笼罩着城市,镜头缓缓拉高,掠过万家灯火,仿佛能看见无数沉默的心,正在黑暗中,悄悄按下了属于自己的“录制”键。
林晚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长舒了一口气。
她习惯性地点开待审核的上传列表,准备清空今天的任务。
新一批来自西部某家养老院的批量上传录音静静地躺在那里,数量庞大,内容标注大多是老人们的日常闲聊、哼唱的旧调子,或者是窗外的风雨声。
这本是她工作中最为常规、甚至有些枯燥的一环。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点下“一键通过”的瞬间,她的动作猛然顿住。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钉在其中一排看似平平无奇的音频波形图上。
在那些琐碎、杂乱的日常噪音背景里,某种极不寻常、近乎冰冷的规律性,像一条在冬日里蛰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盘踞其中,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