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的名字不许你们再写(2 / 2)
她不再是那个靠契约苟活的赶尸学徒,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八品才人。
她是——人间未立之官,阴司暂借之刃。
真正的判官,已然觉醒。
冷宫之外,月华如练。
一道玄黑龙袍的身影立于宫墙尽头,静静望着这片废墟。
他手中捧着一方玉玺,指尖用力,几乎陷入那冰冷的龙钮之中。
比如权力的定义,比如生死的界限。
更比如,那个跪在尘埃中、心口燃火的女人。
子时三刻,冷宫深处,风止如死。
萧玄策踏过碎瓦残砖,龙靴踩在血渍斑驳的青石上,发出沉闷回响。
他手中捧着那方传国玉玺,帝王之印在他掌心泛着幽冷光泽,仿佛不再象征无上权柄,而是一枚即将交付的祭品。
他在沈青梧面前站定。
她仍跪坐于尘土之中,骨灯贴在心口,像护着最后一缕魂火。
素裙染血,发丝散乱,可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断剑不折。
她抬眼望来,眸光如渊,映不出月色,只映出他一人身影——却毫无敬畏,唯有洞穿。
“朕可以封你为后。”萧玄策开口,声音低沉如雷滚过夜空,“封你为相,执掌六部,甚至……与你共治天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心口那枚新生的“判”字烙印上,金纹微闪,似有冥律低鸣。
“但你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玉玺轻轻置于破案残桌上,发出一声钝响,震落木屑如雪。
“从今往后,”他一字一句,如刻刀凿石,“任何一道以‘罪’为名的诏书,若不经你‘血视’确认,皆视为伪令。违者,按篡律论,诛九族。”
他凝视她苍白的脸,眸底翻涌着从未示人的震动与忌惮:“你的判,比朕的印更重。”
沈青梧静默良久,指尖轻抚骨灯,感受着其中残存的笔灵哀鸣。
她终于启唇,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风:
“陛下,这不是您的让步……”
她缓缓抬头,目光刺破帝王威仪,直抵龙椅之下那层层叠叠、无人敢看的森森白骨。
“是您第一次,看清了龙椅下的白骨。”
萧玄策瞳孔一缩,未语,却已退一步。
那一瞬,不是君王离去,而是权力低头。
风再起时,人已不见。
冷宫重归死寂。
沈青梧独自坐在灯下,取出藏于袖中的信笺——泛黄纸页,墨迹斑驳,落款只有一个名字:谢昭。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这个名字,像一把锈钝的钥匙,插进记忆最深的锁孔,转动时刮出淋漓血痕。
她不知他是谁,却每夜梦到一双沾血的手,将一支朱笔塞进她幼小的掌心,低语:“记住,写下的字,会活过来索命。”
风穿窗而入,吹动她未系牢的袖口。
手腕内侧,“赦”字疤痕赫然显现——如今已完全转正,边缘泛起淡淡金光,如同被某种古老律法重新认证。
她提笔欲回信,狼毫刚触纸面,忽觉指尖剧痛。
一滴血自笔尖渗出,自动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我在等。
她怔住,随即苦笑。
这不是她的意志,是笔在写,是魂在唤,是某个跨越生死的约定,正在苏醒。
窗外,烬兵遗留的骨灯忽明忽暗,灯火摇曳中,似有低语掠过耳畔。
而千里之外,东海荒礁之上,一座废弃灯塔矗立悬崖尽头。
铜铃无风自响,声裂长夜。
尘封密档堆满地底石室,蛛网缠绕,岁月封缄。
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拂去灰烬,露出卷角一角——其上赫然印着半枚残印:罪录·补遗。
那人抬头,月光映出清冷眉目,眸如寒潭,唇若封霜。
正是谢昭。
他指尖轻抚卷宗,低声呢喃:
“青梧,我回来了。”
冷宫之内,骨灯猛然一颤,灯火骤缩如心跳停顿。
沈青梧猛地抬头,望向虚空某处,仿佛听见了那声跨越山海的低语。
她不知道的是,有些契约,从未终结;有些人,本就不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