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从今往后契由我写(2 / 2)
沈青梧再启唇:
“纸娘。”
轻烟袅袅,一名素衣女子飘然而至,手中捧着一叠崭新的纸人,双眼含泪。
“替他们,”沈青梧望着满室幽影,声音轻得像风,“写个名字。”
纸娘哽咽点头,提笔蘸血,一笔一划,写下那些从未被记录的姓名——
“赵承业,边关守将,冤死狱中。”
“林七娘,宫婢,投井而亡。”
“小蝉,无名童子,饿毙于雪夜……”
每一个名字落下,地宫便响起一声轻叹,一声啜泣,一声解脱。
而在高台之上,阴影悄然流动。
一道幽蓝冷火无声浮现,凝成人形轮廓,静静伫立。
它望着下方那个浴血而立的女子,望着她手中金钗、心口裂痕、以及脚下逐渐苏醒的亡仆之名。
许久,那无形之影微微动了动。
高台之上,幽蓝冷火无声浮动,如霜雪凝成的风,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修长身影。
判影立于其上,轮廓模糊,却自带一股凌驾万魂之上的威压。
它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她——那个站在血阵残骸中央、白衣染红、心口裂纹如蛛网蔓延的女人。
沈青梧没有抬头。
她知道他在看她。
不是审视,也不是审判。
是衡量。
就像当年地府签下旧契时一样,冰冷、无情、只论功过不论生死。
可这一次不同了。
她的脚下不再是跪着求生的亡魂,而是十二道新生的脉动,是《亡仆录》上一个个被重新写下的名字,是旗鬼焚尽镇龙令的烈焰余烬,是纸娘笔尖滴落的血字悲鸣。
良久,那无形之影动了。
它缓缓弯下腰,脊背划出一道近乎谦卑的弧线——这是自冥途开辟以来,判影第一次向一个尚在阳世之人躬身行礼。
“契可自立。”它的声音如同寒泉滴石,清冷入骨,“但因果不灭。”
话音未落,幽火骤散,仿佛从未存在。
沈青梧闭了闭眼。
她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这不是承认,更不是臣服。
是默许。
是地府对一场叛逆的短暂容忍——只要你还能扛住反噬,只要你还守得住底线,那么……你可以走这条路。
但她也知道,这默许背后藏着刀锋。
一旦她失衡一步,因果倒卷,便是万劫不复。
她笑了,嘴角带血,笑意却锋利如刃。
“因果?”她低语,指尖抚过心口那支金钗,“我从不怕因果。我怕的是,没人该死。”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枚骨符——乳白如玉,刻着半隐咒文,正是十二镇魂碑崩裂后自行凝聚而成的权柄象征。
她毫不犹豫,以指破心,让一滴滚烫的心头血坠落其上。
刹那间,识海轰然震荡!
谢昭的声音响起,不再虚弱沙哑,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清明与沉静:“下一步,拆哪堵墙?”
他的语气竟似与她并肩而立,共谋天下。
沈青梧望向皇宫深处——那一片金瓦朱墙之下,埋了多少冤骨?
藏了多少伪善?
多少人披着龙袍谈仁义,实则以人心为薪柴,燃起权力之火?
她轻声道:“先把那些不敢点灯的夜晚,烧干净。”
夜风穿廊,吹动她染血的衣袂,宛如冥使临凡。
同一时刻,御书房内烛火突颤。
萧玄策执笔批阅边关密报,眉头微锁,忽觉殿中阴气沁骨。
他猛然抬头,瞳孔骤缩——墙上本应只有自己孤影,此刻却多出一人!
一袭旧时宫服,面容模糊,手持一支染血金钗,静立角落,无声无言。
“谁!”帝王厉喝,掌中龙渊剑已出鞘三寸。
可再眨眼,影子消失了。
门外却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踏碎月光。
沈青梧站在门槛外,披着银辉,眸光如刃,直刺帝王心肺。
她不再掩饰,不再退避,甚至没有行礼。
“陛下。”她开口,声如寒潭击石,“从今往后,宫里所有的契,都由我来写。”
风掠檐角,卷起她鬓边碎发。
她转身离去,最后一句低语随风飘入帝王耳中,似誓,似咒:
“包括您欠我的那一笔。”
萧玄策握剑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发白。
他望着那抹远去的身影,眼中风暴翻涌——那是震惊、忌惮,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而在深宫某处地底,心磬悄然轻响。
十二道心跳,开始同步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