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残酷真相(1 / 2)
**章首诗句**:
星使吐言惊心魄,
陨原非望是死局。
忠奸难辨前路渺,
绝境何处觅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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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榕林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味。新鲜的血腥气与沼泽万年沉淀的腐臭交织在一起,钻进鼻腔,黏在喉咙,让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折磨。湿冷的泥泞浸透了衣衫,寒意直透骨髓。星流像一条离水的鱼,被几道浸过污水的坚韧树藤死死捆缚在地,动弹不得。他原本清秀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沾满了污泥和涕泪,狼狈不堪。
更可怕的是厉烽留在他体内的力量。那并非单纯的物理灼烧,而是一缕蕴含着混沌劫火气息的异种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他经脉中疯狂游窜、啃噬。所过之处,不仅仅是剧痛,更带来一种灵魂被点燃、被污染的恐怖感觉,仿佛要将他的意志、他的记忆、他的一切都焚烧成灰烬。星流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理防线在那无休止的灵魂煎熬下,早已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
厉烽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一块沉重的玄冰砸在寂静的林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宣告着最后审判的降临。
我说...我说...我都说...星流的声音嘶哑、扭曲,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我确实是星辰殿门下,隶属...隶属摇光长老一脉...
这话如同在黑暗中投入一颗微弱的火种,赵琰、老疤等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残存的侥幸。星辰殿,那个传说中执掌星辰之力,曾与上古邪魔抗争的古老组织,难道真的...
然而,星流接下来的话,将这微弱的希望之火彻底踩灭,连同他们心中最后一点温暖,一同坠入冰窟。
但...但星辰殿...早已不是以前的星辰殿了!星流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眼神涣散,仿佛在回忆某种极其恐怖的景象,狩盟势大,无孔不入!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将殿内渗透得千疮百孔!几位主战、性子刚烈的长老,近几十年来先后陨落,或在闭关中走火入魔,或在外出时遭遇强敌袭杀...剩下的...以摇光长老为首...他们...他们早已被狩盟以秘法控制了心神,或是...或是以门下亲传弟子、乃至血脉亲人的性命相要挟,被迫...屈服了!
如同九天神雷轰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星辰殿,那个他们颠沛流离、苦苦追寻的最后希望,那个传说中能庇护他们、对抗狩盟的圣地,竟然...早已沦陷?!
赵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她身边的阿土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血色尽褪。老疤那张饱经风霜、疤痕交错的脸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中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连昏迷中的阿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弥漫的绝望气息,在无意识中眉头紧紧锁起,喉咙里发出模糊而不安的呻吟。
陨星原...根本不是什么避难所,那是摇光长老他们...按照狩盟的指令,精心布置的...陷阱!星流的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那里...那里确实有上古星殒大阵的残迹,蕴藏着庞大的星辰之力...但,早已被狩盟的阵法大师暗中改造,核心处被埋下了蚀星湮灭符...只等你们...只等厉前辈您带着黑泽堡残存的核心力量踏入核心区域,主持阵法的内应便会启动大阵,引动湮灭之力...将你们...一网打尽!狩盟要的,不只是一个黑泽堡,他们要的是彻底铲除您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永绝后患!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如此血淋淋!
他们之前所有的牺牲,在黑泽堡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的袍泽,他们一路奔逃所付出的鲜血和汗水,他们心中仅存的那点微光...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指向一个更深、更黑暗、更万劫不复的地狱!
一股冰寒彻骨的绝望,如同沼泽中最毒的瘴气,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缠绕着他们的心脏,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老疤等人握紧武器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武器冰冷的触感此刻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提醒着他们的无力。几个年轻的护卫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前有精心布置的必死陷阱,后有狩盟精锐的步步紧逼,他们这区区八九个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残兵败将,还能去哪里?天地茫茫,何处才是容身之所?还有什么路可走?
为什么...赵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理解的痛苦和一丝哽咽,星辰殿...传承万载,星辉照耀之地,众生仰慕...为何要助纣为虐?难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反抗的骨气了吗?哪怕玉石俱焚!她的声音到了最后,几乎变成了尖锐的质问,带着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凄惶。
星流惨笑起来,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骨气?呵呵...哈哈哈哈...骨气算什么?在绝对的力量和毫无底线的残酷手段面前,骨气能当饭吃吗?能救回那些在你面前,被狩盟一点点折磨至死,哀嚎三天三夜才断气的亲传弟子吗?能阻止他们当着你的面,将你尚在襁褓中的孙儿炼成怨傀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血泪,摇光长老他们...也是不得已啊!为了保住星辰殿最后一点传承不绝,为了少死几个人...我们这些底层弟子,更是如同蝼蚁,除了听命,还能如何?反抗?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生不如死!
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沼泽中毒虫爬过腐叶的窸窣声,远处隐约传来的、仿佛催命符般的追兵号角声,以及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混合在一起,提醒着他们现实的残酷和时间的紧迫。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带着最后一丝本能般的期盼,投向了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厉烽。他是主心骨,是混沌帝血的继承者,是他们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光。
厉烽沉默地听着,从始至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仿佛那足以击垮常人心智的残酷真相,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波澜。只有最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眼底深处,那如同万古寒冰般的冷冽正在加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地底熔岩奔涌、火山即将爆发前兆的压抑怒火。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蜷缩,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
他没有去看脚下如同烂泥般的星流,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水榕林浓密瘴气和扭曲枝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他的视线仿佛超越了时空的界限——看到了黑泽堡冲天而起的熊熊火光,听到了那些为断后而慷慨赴死的兄弟们最后的怒吼;看到了石村往日宁静的炊烟,感受到了那份短暂的温暖;最终,他的目光投向了更加悠远而模糊的过去,那两道屹立于混沌之巅、威严而陌生的身影...父母的轮廓在记忆中若隐若现。
厉烽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他看到赵琰紧咬的下唇已经渗出血丝,看到老疤脖颈上虬结的青筋,看到阿土那双年轻却已饱经沧桑的眼睛里闪烁的泪光。这些细微的表情,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黑泽堡。厉烽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我们失去的,是那些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兄弟,是那些在黑泽堡中等待我们归去的妇孺,是我们曾经以为可以永远守护的家园。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钝刀,在每个人心上缓缓划过。一个年轻的护卫终于忍不住,将脸埋在掌心,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另一个护卫则猛地转过身,对着身旁的水榕树干狠狠捶了一拳,树皮碎裂,他的指节也渗出鲜血。
但是,厉烽的声音陡然转厉,我们还有彼此,还有这条命,还有这腔血!狩盟想要的不只是我们的命,他们想要的是彻底摧毁我们的意志,让我们在绝望中跪地求饶!
星流蜷缩在地上,听着厉烽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想起自己被迫背叛星辰殿的誓言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想起同门师兄弟在狩盟酷刑下的惨状。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混入泥泞之中。
厉烽忽然转向星流,目光如炬:你刚才说,摇光长老是被迫的。那么,告诉我,星辰殿中,还有多少人心中仍存着对星辉的信仰?
星流浑身一颤,仿佛被这个问题刺痛了灵魂。他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嘶哑:有...有很多。特别是年轻一代的弟子,他们...他们私下里还会偷偷修炼正统的星辰秘法,会在夜深人静时仰望星空。但是...
但是什么?厉烽追问,眼神锐利。
但是没有人敢表现出来。星流的声音越来越低,狩盟在殿内安插了许多眼线,一旦发现有人心怀异志,整个派系都会遭到清洗。三个月前,开阳长老一脉的十二名核心弟子,就因为被怀疑私下聚会,全部...全部被处以极刑。
赵琰倒吸一口冷气,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脖颈,仿佛能感受到那种窒息般的恐惧。
老疤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道:好一个星辰殿,竟然沦落至此!
不,你不明白!星流忽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你们没有亲眼见过那种场面...那些弟子,他们被绑在星辰柱上,浑身的星力被一点一点抽干,皮肤上浮现出星辰破碎的纹路,整整哀嚎了七天七夜才断气!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公开质疑狩盟的决定...
厉烽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缓缓蹲下身,与星流平视:所以,你们就选择了顺从?甚至帮助狩盟设下这等恶毒的陷阱?
星流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阿土忽然开口:帝子,我觉得...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此刻眼中却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智慧光芒,我在黑泽堡的时候,曾经听一些老修士说起过星辰殿。他们说,星辰殿的弟子最重誓言,若非遭遇无法抗拒的力量,绝不会背弃自己的信仰。
厉烽微微颔首,目光却依然锁定在星流身上:告诉我,在布置这个陷阱的时候,摇光长老可曾有过犹豫?
星流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什么痛苦的画面。良久,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长老他...他在接到狩盟命令的那天晚上,独自一人在观星台上站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我上去打扫时,发现他站立的地方,石板碎裂成了星辰的形状...那是他修炼的星辰诀失控的迹象...
这个细节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即便是老疤这样见惯了生死的老兵,也不由得动容。能够将情绪控制得如此精准的修士,竟然会因为一个命令而失控到这种程度,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厉烽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远方的天际。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坚毅,仿佛一尊亘古存在的石雕。
良久,他缓缓低下头,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身边这一张张绝望、茫然、疲惫却又带着最后一丝顽固期盼的脸庞——赵琰的凄惶,老疤的死寂,阿土的倔强,还有那些年轻护卫眼中几乎熄灭的光。
他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彷徨、劈开绝望迷雾的决绝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以,你们就怕了?绝望了?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来路,那黑泽堡的方向,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战鼓擂响:想想那些留在堡里,明知必死,却依旧用血肉之躯为我们争取时间而战死的兄弟!他们可曾怕过?可曾绝望过?他们的血,难道就白流了吗?!
紧接着,他手臂一转,指向陨星原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再看看这所谓的绝杀之阵!狩盟费尽心机,不惜控制星辰殿,布下此等恶毒陷阱,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怕了!他们怕我们这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怕我这混沌帝血成长起来!他们不敢堂堂正正与我一战,只能用这等卑劣伎俩!这,正是他们虚弱的证明!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冲击着每个人濒临崩溃的神经:
星辰殿屈服,是他们选择了苟活,选择了跪着生。但我们,从黑泽堡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我们,没有!我们的脊梁,还没断!
陨星原是陷阱,那又如何?路,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们想引我们入彀,我们偏不让他们如愿!他们以为我们是慌不择路的猎物,我们就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厉烽的目光最终落在面如死灰、身体蜷缩的星流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那弧度中蕴含着无尽的锋芒和算计:
而且,我们现在,不是有了一个自己人
星流浑身剧烈一颤,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惊恐万状地抬起头,看着厉烽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仿佛有混沌漩涡在转动,要将他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既然如此,厉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更要去了。不仅要破这个局,更要看看,这个曾经辉煌的星辰殿,到底还剩下几分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