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他们开始怕安静,不是因为听见了什么(2 / 2)
史书本就该有庙堂钟鼓,也有民间锅碗。赵砚舟将《悔诏录》推过去,汉灵帝禁党锢致黄巾起,不正是因为堵了百姓的嘴?他望着小周发亮的眼睛,若只记圣明,不记民声,这实录...怕要成了《默史》。
三日后,《先帝实录·舆情附录卷》的编纂名单上,多了小周和另外三个年轻编修的名字。
他们抱着一摞民间抄本往史馆走时,小周悄悄说:赵大人这招,是把百姓的声音刻进史书里当秤砣呢。
郑崇安是在正午听见那声炊烟的。
他靠在竹榻上喝参汤,忽觉喉头一哽——灶房飘来的炊烟声里,竟裹着《救苦调》的基频。
他打翻茶盏,瓷片割破手背:堵!
把窗户全堵上!
家仆们手忙脚乱用棉絮塞窗缝时,井边传来一声。
郑崇安扶着案几爬过去,看见老仆提水的井绳正随着节奏晃动——慢三拍,快两拍,分明是当年他逼百姓签《静口契》时,街角盲眼阿婆弹的三弦调。
不可能...他跌坐在地,抓起案头的《默史录》。
那是他耗尽十年编的,专记被压下的冤情、被删的奏疏、被禁的歌谣。
可此刻翻开,墨迹竟像在动,每个字都变成了阿婆的三弦、孩童的铜哨、茶肆的编钟。
他颤抖着摸出火折子,密档在火盆里蜷成黑蝶。
可当最后一页即将燃尽时,他突然扑过去抢出半张——那是当年构陷苏锦黎的密信。
他望着跳动的火苗,想起昨夜在梦中,满屋子都是《救苦调》的旋律,苏锦黎站在火光里说:我没杀你,我让你活在声音里。
天快亮时,郑崇安抱着装灰烬的陶坛走向后院。
他挖开老槐树下的土坑,听见风里有细碎的哨音,像极了当年他在刑讯室听见的——那些被他割了舌头的百姓,用喉咙里的血泡发出的呜咽。
萧澈收到暗卫密报时,正靠在软榻上翻《七王妃南巡笔记》。
案头的沙漏漏下最后一粒沙,他轻声道:郑崇安埋了密档?
暗卫单膝跪地,另外,大理寺传来消息,昨夜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潜入档案库,被守夜的拿住了。
审了才知,是郑氏旧部,说要找七王妃联络网
萧澈笑了,指尖划过笔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那是他让人填上的二字。最好的牢笼,是让人觉得自己已被审判。他将笔记递给暗卫,把副本放进大理寺,原册...烧了吧。
暗卫退下后,萧澈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
他想起苏锦黎走时说的话:等南疆最后一座村落的石碑刻上《太平引》,我就回来。此刻,他忽然听见檐角铜铃轻响,那节奏竟和当年破庙里,苏锦黎用竹板敲的摩音一模一样。
暮春的雨来得急。
苏锦黎裹着青衫踏入南疆最后一座村落时,雨丝正顺着斗笠边缘往下淌。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抬眼便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下,立着块新刻的石碑。
雨水冲去碑上的泥,露出一行浅刻的痕迹——竟是《太平引》的简谱,每个音符都被凿得极深,像要刻进石头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