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未寄出的信(2 / 2)
信纸的最后一页,笔迹略显潦草,墨迹深浅不一,似乎是在极大的情绪波动或紧迫状态下写就:
“近来,我对‘归一者’的理念及其源头,有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推测。他们并非凭空出现,其核心思想中的‘绝对秩序’与‘清除变量’,与历史上某些试图以单一学说统一寰宇、扼杀异端的思想专制集团,有着惊人的相似性。他们或许并非文明的守护者,而是某种……源于恐惧和掌控欲的、高度组织化的‘知识病原体’,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消除一切可能颠覆其‘确定性世界’的异质思想。他们害怕的,不是混乱,而是自由本身。”
“另,关于‘龙脉’或称‘地脉’,我越发觉得,它并非单纯的物理现象。古人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这地脉网络,或许就是这‘不言’之‘大美’,‘不议’之‘明法’的物质化呈现?是星球自身的记忆体?是宇宙信息的天然载体?若真如此,试图‘校准’和‘覆盖’它,无异于试图给奔流的大江套上僵硬的枷锁,其结果,恐非人力所能承受之灾劫。”
“言尽于此,心绪难平。前路莫测,望君珍重,亦望我儿……此生安顺。”
** 陈远道 绝笔”**
信,在这里结束了。
陈垣握着这叠沉甸甸的信纸,仿佛握着父亲那颗在使命、亲情与巨大恐惧中挣扎了数十年的、滚烫而疲惫的心。这封信,补全了他认知中最后一块,也是最痛苦的拼图。父亲的形象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让他心痛。他不是一个神秘的先驱,只是一个爱着儿子、却被命运推向悬崖的普通人。他的沉默,不是冷漠,而是以自身为盾牌,为他争取了二十年相对平静的时光。
与欧阳寰宇那套充满诱惑力的、“理性”的终极专制理论相比,父亲这封充满个人情感与挣扎的“未寄出的信”,从人性与亲情的角度,提供了另一种更具温度的参照系。守护,不是为了某个虚无缥缈的“完美未来”,而是为了具体的、活生生的人,为了他们拥有自由思考和选择的权利。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 陈垣喃喃重复着父亲引用的《庄子》名言。欧阳寰宇和“归一者”想要做的,正是用他们的“言”和“议”,去定义、去框定这天地不言之大美,四时不议之明法。这是何等的傲慢!
就在这时,“静滞之间”的力场猛地一阵剧烈波动,白色的墙壁上甚至闪现出几道不稳定的蓝色电弧!显然,外部周波的攻击和老王牺牲造成的破坏仍在持续发酵,这个精密囚笼的稳定性正在急剧下降。
陈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迅速将父亲的信件贴身收好,与之前那封绝笔信放在一起。然后,他集中起全部的精神意志,不再仅仅是感知,而是主动地将自己的意识,再次与那地脉的纯净“弦音”相连。
这一次,他不是被动的共鸣者,而是主动的引导者。他将父亲信中那份沉甸甸的守护之念,将老王那义无反顾的牺牲之志,将自己对自由知识的全部渴望,化作一股清晰而坚定的意念波动,沿着那微弱的地脉连接,向着远方,向着所有守夜人节点,发送了出去——
那不是具体的讯息,而是一种状态的宣告,一种意志的彰显:
“我,在这里。火种,未熄。”
几乎在这意念发出的瞬间,囚室的力场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骤然消失!陈垣身体一轻,恢复了自由!
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之前欧阳寰宇离去时那面如同水波的墙壁,用尽全身力气撞了过去!墙壁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应声碎裂,后面并非通道,而是一个布满复杂线路和能量管道的狭窄维护井!
身后,是囚禁与过往;身前,是未知与战场。 陈垣没有任何迟疑,纵身跃入那幽深而复杂的金属通道之中,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
那封未寄出的信,如同一声穿越时空的号角,终于唤醒了沉睡的战士,奔赴他无法回避的宿命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