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陈到论兵(2 / 2)
“刺。”
单调重复的口令,枯燥乏味的突刺。
长矛兵挺着长矛,一次次机械地刺向木桩。
汗水浸透麻布军衣,黏腻地贴在身上。
手臂早已酸麻,每一次刺出都像拖着千斤重物。
脚下的尘土被踩实,又被汗水浸湿,变成泥泞。
一个新兵脚步虚浮,刺出的长矛软绵绵,枪尖在木桩上擦出一道浅痕就滑开了。这一幕正好被负责辅助训练的老兵什长发现。
这名什长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绰号“老狗”。
老狗骂骂咧咧,一脚踹在那青壮腿弯上:
“没吃饱吗?早上那碗饭喂猪了?”
青壮踉跄一下,差点摔倒,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和愤怒,尔后咬牙挺住,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刺出。
枪尖“哆”地一声,深深扎进木桩。
“这他娘的才像点样子。继续!”老狗吼道,又转向另一个动作变形的,“你!腰塌了。挺直!当兵不是当虾米,挺直了挨刀也有个人样。”
陈到在队列中,每一次刺击都力求动作标准,腰马合一,枪尖落点稳定。
汗水流进眼睛,刺痛,他眨也不眨。
枯燥的重复中,他眼神沉静,仿佛在每一次突刺中,将某种东西刻进骨头里。
周围粗重的喘息、老狗的喝骂、枪尖入木的闷响,都成了背景。
日头偏西,操练终于暂停。
士兵们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排队走向木桶。
桶里是饭,是肉,是菜。
这伙食,是地狱与天堂的分割线!
没人说话,只有呼噜噜的吞咽声。
累,饿,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
陈到用过饭,端着粗陶碗洗干净,摆放整齐,尔后走到校场角落的沙盘边。
沙盘是新堆的,很粗糙,用泥土捏出简单的城墙、壕沟、高地形状,插着代表敌我双方的小木片。
几个老兵什长正围在沙盘旁,唾沫横飞地争论。
“狗屁!守城就该把精锐全堆在城门楼,一夫当关。”老狗指着代表城门的木片。
“放你娘的屁!城门是硬骨头没错,可两侧城墙呢?敌人云梯架上来,你城门楼的人飞过去堵?”另一个什长反驳。
“那你说咋办?分兵?人手本来就不够。”
“得看敌人主攻哪,放游兵……”
陈到默默地听着,看着沙盘上那些简陋的标记,脑海里却飞快地勾勒着淮安新城的地势、河道走向、可能的敌军进攻路线。
他的眼神在沙盘和远处灰白色的新城轮廓间来回移动。
“喂,新来的。”老狗发现了陈到,见他看得专注,咧嘴一笑,戏谑道,“看得懂?说说,要是你守这破城,咋弄?”
几个老兵都看了过来,眼神轻蔑。
新兵,懂什么打仗?
陈到没理会那点轻蔑,目光落在代表城墙的泥垄上,手指点了点两侧:
“城门必守,但非死守。需在两侧城墙后,择高地,设强弩伏兵。
若敌主攻城门,伏兵侧射,断其后续。若敌攀爬两侧,伏兵居高临下,可阻其登城之势。
城门楼守军,亦需分作两队,轮替压上,不可久战疲敝。”
他条理清晰,点出的位置正是新城几处天然的制高点。
几个老兵什长脸上的戏谑淡了。
老狗盯着陈到指点的位置,又看看沙盘上代表伏兵的小木片,眉头皱起又松开:“嘿……有点意思。那要是敌人四面围城呢?咱这点人,撒芝麻都不够。”
“守城非野战,贵精不贵多。”
陈到目光扫过那些代表己方兵力的小木片,
“新兵不可倚重,须以老兵为骨,分作数支精悍小队,置于关键节点。余者……可作辅兵,专司搬运滚木擂石、救治伤患、扑灭火箭。另需一支预备队,藏于城下,待敌疲或破口时,堵漏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