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女眷争名掀波澜,君臣父子话家常(2 / 2)
只见徐达怒气冲冲闯了进来,侍卫太监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蓝玉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徐达,大喊:“燕王快跑!”
朱棣如蒙大赦,“嗖”地窜了出去。
徐达被蓝玉抱住,有点发懵:“他跑什么?”
朱元璋挥退左右,上前握住徐达的手:“天德,今日这里只有兄弟亲家,没有君臣。”
徐达抱拳道:“好的,大哥,俺先向你道个歉,是俺太急了,所以才闯进来了,你该治罪治罪。”
老朱大手一挥,语气宽和:“无罪,无罪,咱能理解。你……都知道啦?”
徐达一脸理所当然:“是啊,就是知道了,所以才急嘛!”
“俺虽然叫皇后一声大嫂,但民间老农尚且知道男女有别,俺身为臣子,总不能强闯皇后寝宫吧?”
“所以才急着来找大哥,让大哥帮我带句话。”
众人听得一脸懵,徐达说的,和陛下刚才忧心的事,是一桩吗?
徐达也不管众人反应,自顾自碎碎念起来:“你说说俺那女儿,不就是史书上没记她名字嘛!”
“史书没记,她可以和俺说嘛,俺给她记在族谱上,俺还可以在自己墓里,把她的名字生辰都刻上,再刻副画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有父母还在世,自己就把名字改了的?”
“还改的是后人戏称之名,这不是倒反天罡吗?”
此言一出,朱元璋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目光微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事咱也是方才在妹子那里才知道,宫闱之言,他徐天德如何得知得这般快?
是哪个宫人多嘴传了出去?
还是……他魏国公府在咱这宫里,也安插了眼线?
徐达却仿佛全然未觉朱元璋脸色的变化,依旧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这事啊,还得感谢太子妃。”
“她派人去给太子说,太子又派人来给俺说,让俺别生丫头的气。”
“你说说,这事闹得,怎么连太子、太子妃都惊动了?”
他语气转为担忧:“太子妃本就身体不好,太子又被天幕昭示有隐疾。”
“为了这些事,若是让太子和太子妃劳心费神,闹出个病来,这可如何是好?俺万死难赎其罪啊!”
“俺家这丫头太不懂事了!”
“俺本想去东宫寻,一问太子才知,她在大嫂那里。”
“这不,俺就来求大哥带个话,让丫头回家,有啥话和俺直接说,俺也不打她,也不骂她,别为了这件小事劳烦东宫,惊动储君。”
听到这里,朱元璋脸上的寒冰瞬间消融,那丝冷厉也化为了了然于胸的和煦。
他心中那块石头陡然落地,暗自失笑。
原来是标儿通知的。
好,好,是咱想多了。
既然是东宫出面,走的是明路,并非宫里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也不是天德这老小子跟咱耍心眼,那便无妨,无妨!
朱元璋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笑道:“天德,根子还在咱妹子身上。”
“是她嫌史书没记名,带头要改,才引得徐丫头效仿。”
徐达一听,立刻表态:“既然是跟着大嫂改,那没说的!改!必须改!”
“不就是‘妙云’嘛,改!”
“俺家其他闺女也都改‘妙’字辈!”
“这丫头,直接跟俺说不就行了?”
“俺又不像某些人的爹,动不动就打骂孩子……”
他说着,眼神不经意地扫过秦王、晋王。
秦王不经意瞥了老朱一眼:某些人……
晋王爷不经意瞥了老朱一眼:的爹……
某些人的爹,这某些人是谁?这爹是谁,真的好难猜呦。
朱元璋哭笑不得:“天德,过分了啊。”
“大哥,是你说今日只有家人。”
徐达理直气壮,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蓝玉你抱我干啥?老四跑什么?”
见朱元璋一脸欲言又止的怪异表情,徐达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不由得失笑。
“这混小子!该不会以为俺是觉得他撺掇了丫头,专门来找他算账的吧?”
“俺徐达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的人吗?”
老朱立刻护犊子,眉毛一竖:“什么混小子!咱儿子英俊、勇武、聪慧!”
徐达却摆摆手,语气带着点“当年我就看透了”的意味。
“大哥啊,不瞒你说,俺当初就有点不同意这门亲事,是你非要促成。”
“你瞧瞧老四这混小子,屁大点事就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不是胆小如鼠是啥?太胆小了!”
朱元璋目光微凝,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他可不胆小。”
徐达仿佛没听出弦外之音,指着自己眼睛说:“大哥,俺这双眼,不敢说能上看五百年下看五百年,但看个人八九不离十。”
“这混小子,生性就是胆小,唯一可夸的,也就是还剩颗赤子之心了。”
朱元璋并不接招,只是淡淡道:“人是会变的。”
徐达立刻接口,语气恳切:“古话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再说了,古话也讲,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何况是老四这种生在富贵窝、又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人?他若真被逼急了,啥事干不出来?”
他话锋一转,举了个例子:“就像大哥你,小时候带咱们放牛,就敢弄个草冠子,封我们当大将军、当国公。”
“这胆魄是天生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啊!”
这番话看似在贬低朱棣,实则是向朱元璋保证:您这儿子本质不坏,没什么深沉城府,他的“胆大”之举,绝非处心积虑,而是情势所迫,是被逼到墙角后的无奈反抗。
朱元璋何等人物,自然听懂了这层层包裹的维护之意,不由朗声大笑,虚点了徐达几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番机锋打得秦王朱樉一头雾水,看得懵懵懂懂,不明白话题怎么就从“改名”绕到评价老四胆大胆小上来了。
他不经意间一瞥,却看见旁边的蓝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
蓝玉瞥见秦王看自己,见他一脸茫然,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得意之色更甚。
这书,真得读啊!
读书真他娘的好!
陛下说燕王胆大,是点他未来敢行靖难之事,甚至暗指其早有筹谋。
而大将军句句说燕王“胆小”,夸他“赤子之心”,实则是向陛下力保:此子绝无宿谋,其行必是情势所迫,是被逼到墙角才做出的自保之举。
一个“本性难移”,一个“赤子之心”,等于把燕王未来可能的“大逆”定性为了“被迫自保”……高,实在是高!
蓝玉得意地看着依旧茫然的秦王,心中更是嗤笑。
这个蠢货,简直可以放在后世的博物馆,供人展览。
徐达达成主要目的,便准备告辞,路过蓝玉案前,顺手就把那只烧鸡拿了起来。
“天德!”老朱喊道。
徐达讪笑:“大哥,不就一只鸡嘛,你小时候还带我们……”
“咳咳!”老朱赶紧打断,正色道,“天幕说过,你因吃烧鹅背疽发作而亡。”
“虽是野史,不可不防。”
“在太医弄清楚之前,这些发物,你不准吃!”
“可这是鸡……”
“地上跑的都一样!放下!”
“哦……”徐达不情不愿地放下烧鸡。
“天德,”老朱又叫住他,状似随意地问,“你家丫头找罗贯中写书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徐达坦然道。
“丫头爱看闲书,就让她看去。”
“罗贯中写得她开心,她用魏国公府的名义帮他出书,俺也觉得没啥,左右不过是《三国》《水浒》,不犯忌讳。”
“怎么,大哥,可是那罗贯中图谋不轨?俺这就去宰了他!”
“行了!”老朱打断他的表忠心。
“咱连张士诚的旧部都容得下,何况一个书生?”
“监视他,不是咱的意思。”
“是咱有个儿子,总想做出点成绩,自作主张,事后才禀报咱。”
“他还说,朝廷大员若花重金请人写书,需得查查是图谋不轨,还是贪腐受贿。”
徐达立刻问:“您这儿子,可是掌管锦衣卫的那个?”
见老朱点头,徐达二话不说,顺手从旁边抄起一根装饰用的棍子:“那混小子往哪边跑了?”
老朱示意太监指路。
徐达提着棍子,风风火火地追了出去。
老朱这才看向蓝玉,似笑非笑:“蓝玉,刚才你怎么不拦了?”
蓝玉躬身道:“陛下说了,这是家事,臣不便参与。”
“你跟咱,不也是一家人吗?”
“一家人也分亲疏,”蓝玉狡黠一笑,“臣跟太子殿下更亲一点。”
朱元璋被逗乐了,指着他笑骂:“滑头!去,把刚才天德抓过的那块肉切给咱。”
蓝玉忙道:“陛下,病从口入,大将军抓过的,还是让臣来吃吧。”
老朱作势要敲他脑袋:“咱和天德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有个烂果子都是分着吃!”
“你还想吃?下辈子投胎早点,跟咱一块长大再说!”
蓝玉切着鸡肉,嘿嘿的傻乐。
老朱接过,亲手撕下一块肉塞进蓝玉嘴里,“别傻笑了,笑起来跟个傻子似的。”
蓝玉嘴里塞着肉,嘿嘿笑得更欢了。
朱元璋坐回上位,慢条斯理地撕着鸡肉。
蓝玉也乐呵呵地跟着吃。
只剩下秦王和晋王,看着手里的烧饼,面面相觑。
秦王小声嘀咕:“老三,你听懂刚才那一出没?”
晋王点点头:“懂了。”
“那我怎么没懂?”
“学蓝玉,多读书。”
秦王偷偷从怀里摸出块肉干递过去:“好弟弟,给哥讲讲。”
晋王接过肉干,压低声音:“你只需要知道,如今在爹心里,娘、大哥、大侄儿排前面,接下来就是老四。”
秦王一愣:“那咱俩呢?”
晋王朝正美滋滋吃肉的蓝玉努努嘴:“咱俩,得排他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