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性能困境(2 / 2)
“问题,出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是工艺实现。是制造精度不够。”
他详细解释道:“看这些关键晶体管的栅极宽度,设计值是3微米,但实际制造出来,偏差超过了正负零点五微米!还有这些金属互联线的边缘,不够平滑,存在明显的‘锯齿’现象,这会导致电阻增加和信号串扰。所有这些微观层面的偏差累积起来,就导致了宏观上的性能下降和功耗飙升。”
“归根结底,”张工苦涩地总结,指向实验室角落里那台被小心维护着、看起来有些笨重的光刻机,“是我们的基础制造设备,精度到顶了。这台光刻机,是我们花费不小代价,从荷兰买来的二手货,当时算是比较先进的,但它的极限分辨率就在2微米左右,而且稳定性随着使用年限增加在不断下降。用它来制造我们设计的3微米工艺芯片,本身就非常勉强,良率和精度都无法保证。”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而这,已经是我们目前在香港,甚至在整个东南亚范围内,能接触到的最好水平的设备之一了。日本那边倒是有更先进的,但他们对关键设备和技术参数封锁得非常死,根本不对外出售,尤其是对我们这样的新兴公司。欧美那边就更不用想了,巴统协议(巴黎统筹委员会)像一道铁幕,严格限制着高新技术流向我们这边。”
张工的话,如同一把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这不是某个工程师的失误,也不是某个环节的疏漏,而是整个香港乃至亚洲电子工业,在面对西方技术壁垒时,所面临的共同时代困局。空有设计理念,却受困于落后的制造基石。
一直沉默旁观的廖奎,此时缓缓走上前来。他没有去看那些令人沮丧的报告,而是直接拿起了那片承载着希望与失落的“振华一号”芯片样品。他将芯片对着灯光,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硅晶的表面,看清其内部每一个原子的排列。
他听得懂张工的话。这就像在北大荒,你有了最优良的种子,设计了最科学的种植方案,但如果你没有肥沃的土壤、没有精准的灌溉系统、没有抵御病虫害的有效手段,那么再好的蓝图,也无法在贫瘠的土地上结出丰硕的果实。
“也就是说,”廖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抓住问题核心的冷静,“问题不在我们设计的‘种子’,而在于培育‘种子’的‘土地’和‘农具’不够好,是这意思吗,张工?”
张工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廖先生这个比喻非常贴切!就是这样!我们的‘种子’——芯片设计,是优良的。但‘土地’——晶圆材料纯度、洁净度,‘农具’——光刻机、蚀刻机等设备的精度,都跟不上设计的要求。”
廖奎点了点头,将芯片轻轻放回测试台上的防静电盒中。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思考。
“既然如此,”他看向萧亚轩和张工,语气斩钉截铁,“那就先不要纠结于这一颗芯片的得失。我们的方向没有错,只是工具拖了后腿。一方面,继续优化设计,看看能否在现有工艺条件下,挖掘出更大的潜力。另一方面……”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瞄准了目标的鹰隼:
“想办法,找到更好的‘农具’,改良我们的‘土地’。”
他没有具体说如何去找,但实验室里的人,包括萧亚轩,都从他那沉稳而坚定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位看似沉默的幕后老板,似乎总有办法在绝境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萧亚轩深吸一口气,接话道:“张工,就按廖先生说的办。团队不能散,士气不能泄。继续分析数据,优化设计,等待下一次流片的机会。设备和技术的问题,由我和廖先生来想办法解决。”
她的语气中,也重新注入了力量。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至少,他们明确了困境的根源,也坚定了继续前进的方向。这场围绕“振华一号”的性能困境,不仅仅是“振华电子”的挑战,更是这个时代,香港乃至整个中国电子产业,在艰难中求索、试图突破重重封锁的一个缩影。而打破这困境的关键,或许就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超越常规的可能之中。
随着国际局势的微妙变化,特别是中美关系破冰带来的涟漪效应,大量国际游资和英资财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涌入这片弹丸之地。股市如同被注入兴奋剂,恒生指数一路狂飙,街头巷尾谈论股票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茶餐厅的喧嚣,一种近乎狂热的投机氛围弥漫在维多利亚港两岸。然而,在这片资本盛宴的浮华之下,本土企业,尤其是那些缺乏深厚国际资本背景的制造业,正悄然感受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