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风雨欲来(1 / 2)
雨后的龙门,温热且潮湿。
方才停歇的骤雨在市政部门新维修的柏油马路上留下了大片大片深色的水渍。
头顶那些五光十色的商铺招牌与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它们的光芒投射下来,被地上的积水打碎、揉烂,最终汇成一滩滩流动的、迷幻的色彩,让整座城市仿佛都浸泡在一场永不醒来的绮梦里。
下城区的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
雨后泥土特有的清新气息,街角食摊飘来的、带着烟火气的浓郁香气……
然而,一栋位于外城区边缘的单人公寓楼,却像一座被这活色生香的夜色彻底隔绝开来的孤岛,沉默地矗立在阴影中。
走廊里的声控灯早就坏了,脚步声只能在幽暗里激起空洞的回响。
视野里只有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以及从门缝底下透出的、或明或暗的微光,像一只只窥探着黑暗的眼睛。
领头的诗怀雅警司从进入这里开始,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结。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的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有些嫌恶地捂住口鼻,似乎想隔绝掉空气里那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
那是一种混杂着血的铁锈味、墙角霉菌的腐败味和廉价消毒水刺鼻气味的混合体,三种味道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肠胃翻搅的恶心感。
“这里的味道……”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那双总是映着龙门天空与繁华的漂亮眼眸,此刻正审视着眼前这间狭小得令人窒息的公寓,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我还挺怀念这里的。”星熊双手插兜,环视着这片狼藉。
诗怀雅难以置信地瞥了她一眼,手帕捂得更紧了些。“怀念?星熊,你是指怀念这种能把人熏晕过去的霉味,还是说你对踩在别人血迹上的感觉情有独钟?”
“都不是。”星熊的目光越过那些翻倒的家具,落在墙角一小片没有被波及的干净地面上,“我只是怀念……答案还没揭晓的时候。”
诗怀雅没再接话,她知道星熊指的是什么。
这是近卫局高层亲自督办的案子。房东报警说这里发生了入室抢劫,他一位两天后就该交租的房客死了,屋里被翻得底朝天。算上这一个,已经是近期发生的第十三起恶性杀人事件。
高层对此异常重视,即便这些案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关联,依旧将她们三位最优秀的年轻警司一同派到了这里。
房间里的景象,完美诠释了“狼藉”二字。
床垫被某种锋利的刀具从中间剖开,里面陈旧泛黄的棉絮像一团消化不良的呕吐物,大喇喇地翻在外面,碎屑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沾染着泥泞的脚印。唯一的衣柜门大敞着,几件洗得发白的廉价衣物被粗暴地扯出来,和床单被罩一起胡乱堆在角落,像一堆失去主人的破布。
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桌抽屉全被拉开,里面的东西被尽数倒出。信件、催缴水电费的账单、几张褪色的照片,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零碎物件,将本就狭窄的地面铺得更没有下脚的地方。
一名穿着鉴证科制服的年轻警员正半跪在地上,神情专注,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枚碎裂的通讯器残片,仔细端详片刻后,才将它放入证物袋中封好。
不远处,另一名同事正对着墙壁工作,相机闪光灯骤然亮起,将墙上一片已经变为暗红色的污迹拍得格外清晰,那是不规则的喷溅状,仿佛有人曾在这里咳出了一捧滚烫的生命。
星熊高大的身躯几乎要顶到这间公寓低矮的天花板,但她的动作却与身形截然相反,带着一种异常的沉稳和轻巧。她戴上白手套,微微弯腰,用两根手指轻轻拨开地上的一堆杂物,露出
她没有立刻去掀开地毯,只是静静地看着。
“搜得很仔细。”星熊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她拥有那面名为“般若”的重盾一样,不管什么总能给人一种可靠感。
诗怀雅的视线也跟着落了过去,眉头依旧紧锁。
“何止是仔细,简直是掘地三尺。”
“他们把每一寸地板都翻过来了,”星熊站直身体,目光扫过整个房间,“但看起来,又像是什么都没找到。”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门口传来。
诗怀雅和星熊同时回头。
陈警司正靠在斑驳的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
走廊里昏暗的光线在她身后勾勒出削瘦的轮廓,那身干练的龙门近卫局制服穿在她身上,非但没被这破败的环境染上半分颓色,反而更衬得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锋锐气息。
她的目光冷冽,扫过屋内的瞬间,就已经洞悉了一切。
“你知道这家人是谁?”诗怀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质疑。
“知道,我的线人。”陈警司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她从制服内袋里取出一份薄薄的牛皮纸档案,递了过去。档案的边角有些磨损,看得出被翻阅过不止一次。
诗怀雅伸手接过,档案纸张的粗糙质感透过手套传递过来。她翻开第一页,只扫了一眼上面的照片和名字,眉头便挑得更高了。
“还真是。”她轻哼了一声,将档案合上,递给一旁沉默的星熊“你的线人还真多。”
陈没有理会诗怀雅言语中的尖刺,她那双锐利的赤色眼眸越过一片狼藉的房间,最终定格在中央地面上,那被白色裹尸袋覆盖住的人形轮廓。整个房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鉴证科人员偶尔压低声音的交谈,和相机快门轻微的咔哒声。
“‘烛光’临死前给我发了最后一条讯息。”
“只有一个词。”
她顿了顿,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
“‘整合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