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把你们这最能打的叫出来(2 / 2)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那眼神让对方坐立不安,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看来我要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合作了。”凯恩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晚早点回家,和你的妻子孩子吃个晚饭。”
男人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起身离开。
又是在垃圾堆的一天。
凯恩独自坐在原处,心头的烦躁与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这就是他现在的工作,每天和这些社会最底层的渣滓打交道,用金钱去换取一堆几乎毫无价值的碎片信息,再将它们呈上去,让上面那些大人物去玩那套拼接猜测的游戏。
他曾经也是骄傲的帝国军官,在窗明几净的作战室里,对着精确的沙盘指点江山。
而现在,他却只能坐在这肮脏的酒馆里,闻着馊掉的麦酒气,感觉自己也快要跟着这个国家一起腐烂掉了。
凯恩将空杯子推到一边,起身走向吧台。
公爵已经决定向伦蒂尼姆进军。这是在参谋部已经众所周知的事情,全军上下所有人的松弛神经又一次重新绷紧。
各部队正在紧锣密鼓地备战,后勤的马车日夜不息地在泥泞的道路上碾出深辙,情报部门更是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发出了刺耳的尖啸。
凯恩甚至从加密通讯的只言片语中听说,已经有几位态度暧昧、一直在观望的公爵,最终还是被温德米尔画出的大饼所诱惑,同意了那个疯狂的计划,正带领着各自的私军前来会合。
兵马已动,粮草先行,而情报,就是这场战争的眼睛。
他的任务因此变得简单却又分量十足:搞到一切和伦蒂尼姆有关的情报,无论是军事部署还是人心向背,为即将到来的钢铁洪流清扫前路上每一颗可能绊倒马腿的石子。
但今天,他的运气显然不太好。
吧台后面,那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扎拉克人正慢条斯理地擦着一只满是缺口的木杯。他那对黑豆似的小眼睛瞥见了凯恩,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你这里的没有什么新东西吗?”凯恩将手肘支在黏腻的吧台上,压低了声音。
“没有。”酒馆的负责人,这个扎拉克人,头也不抬地回答,声音像是含着一口沙子,“最近风声太紧,没人敢开口。开口的,第二天就成了臭水沟里的浮尸。”
“价钱可以再谈。”凯恩的手指在吧台上轻轻敲了敲。
扎拉克人终于停下了动作,将手里的破布丢在一旁,抬眼看着凯恩。
那道从他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的伤疤,随着他的表情抽动了一下。“长官,这不是价钱的问题,”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是命的问题。我的命,还有我手下那些人的命。现在,萨卡兹人让命都变得不值钱了。”
他摇了摇头,态度坚决,表示没有任何新的东西可供交易。
又是一次无功而返。凯恩心中那股熟悉的烦躁感再次升腾起来。他直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快要窒息的地方。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仿佛攻城锤撞在了城门上。酒馆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外面粗暴地踹开。
脆弱的门轴发出一声哀鸣,彻底断裂。破碎的木屑混合着尘土,在空气中四散飞溅,呛得离门口最近的几个酒鬼剧烈地咳嗽起来。
整个酒馆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一个背着光的身影,就这么站在门口洞开的方框里。外面阴冷的日光与寒风,被一并带了进来,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割开了室内浑浊温暖的空气。
死寂。
前一秒还充斥着劣质麦酒酸味和汗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嘈杂的低语、粗野的哄笑、杯盘的碰撞声,都在那扇门破碎的瞬间被一并吸进了虚空。
转动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投向牌桌的视线凝固在油腻的纸牌上,连吧台后那个扎拉克人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僵住了。
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终于从逆光中走出了一步,踏入了酒馆昏暗的灯光下。
凯恩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黎博利人,一身剪裁利落的作战服,却大胆地露出了紧实纤细的腰腹。灰白色的短发像冬日的初霜,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衬得她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庞愈发显得凌厉。
她的腰间斜挎着武装带,几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铳械被牢牢固定着,冰冷的金属质感与她裸露的温热皮肤形成了某种怪异又危险的对比。
酒馆里大多是刀口舔血的佣兵,他们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女人吸引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艳、困惑与本能警惕的复杂眼神。她就像一颗被冒失地丢进泥潭里的钻石,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又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芒。
她没有给任何人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份震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黎博利人抬起手,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流畅地抽出腰间一柄铳械。那不是什么华丽的武器,通体哑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充满了实用主义的冰冷感。
她甚至没有去看任何人,手臂随意地抬起,对着油腻腻的天花板扣动了扳机。
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轰然炸响,像一个贴着耳朵炸开的惊雷,震得凯恩耳膜嗡嗡作响。天花板上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陈年灰尘簌簌落下,混杂着木屑和刺鼻的火药硝烟味,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离她最近的几个酒鬼,手里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整个酒馆陷入了枪响后短暂的失聪和死寂。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里,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把你们这最能打的叫出来。”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清冷,轻易地穿透了枪声留下的余韵,一字不差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猖狂。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终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骚动。一个坐在角落,体格壮硕如熊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脸上有一道横贯鼻梁的旧伤,让他看起来格外凶恶。
“小妞,你‘维多利亚粗口’是谁?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粗声粗气地吼道,唾沫星子横飞,“找打架?老子可以陪你玩玩!”
女人闻声,终于将视线从还在冒着青烟的枪口上移开,缓缓地转向那个壮汉。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野兽在打量猎物时流露出的兴味。
“你?”她上下打量了壮汉一番,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不行。我不想浪费时间。”
“你说什么?!”壮汉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摸自己腰间的斧柄。
可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女人手中的铳械轻轻一转,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
整个酒馆的空气瞬间又一次降至冰点。
“我说,”她一字一顿,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让人汗毛倒竖的寒意,“去把这里最能打的叫出来。或者,我把你们全都打趴下,自己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