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公爵(1 / 2)
“你说,你有伦蒂尼姆的消息?”
温德米尔公爵的声音在死寂的会客厅里回响,并不高,却带着一种能让空气都为之振动的沉重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土与钢铁中淬炼而出。
随着她极轻微的呼吸,腰间那柄装饰华丽的佩剑也随之起伏。
那是一柄典型的维多利亚贵族军官佩剑,金色的护手雕刻着繁复的家族纹章,剑鞘上镶嵌着细碎的宝石。
然而,这件象征身份的武器却明显久经战阵。
剑柄包裹的皮革在虎口常握的位置磨损得露出了内里的木胎,剑鞘末端也带着磕碰的凹痕。剑柄顶端那颗硕大的蓝宝石,在此刻正反射着壁炉里昏黄的火光,像一颗在胸腔之外跳动不止的、冰冷的心脏。
凯恩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站在这两个女人的气场交锋之间,渺小得像一颗沙砾。
他甚至不敢去看公爵的表情,只能死死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仿佛能从那些纠缠的线条里找出一条生路。
“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公爵大人。”
终于,伊娜莉丝开口了。
“我也有一个问题。”
凯恩的心跳骤然一停,紧接着便疯狂地鼓噪起来,血液“嗡”地一声冲上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疯了,这个女人绝对是疯了!在一位手握军权的大公爵面前,她竟然……她竟然敢反问?
伊娜莉丝却对身旁那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男人视若无睹。
她依然安稳地坐在沙发里,甚至还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目光重新对上了公爵那双锐利的蓝色眼眸。
“您是镇守莱塔尼亚边境的‘高墙’,是选帝侯诸侯们夜不能寐的大敌。”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是恭维还是讽刺,只是在单纯地叙述一个泰拉人尽皆知的事实。“您的军团,是帝国东部最锋利的剑。”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在沉寂的空气中慢慢发酵。
“那么,为什么现在,”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紧绷的神经,“您会带着您的剑,出现在远离边境的这里?”
温德米尔公爵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那是一个极其缓慢的动作,两片眼睑如同冰川的边缘,缓缓向中间合拢,将那片原本平静的蓝色湖面挤压成一道狭长而锋利的缝隙。从那缝隙中透出的,不再是冷静,而是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流,无声无息地席卷了整个会客厅。
凯恩感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壁炉里的火焰仍在跳动,却发不出一点爆裂的声响,光线似乎也被这凝固的寂静扭曲,在公爵肩章的金属流苏上投下僵硬的影子。墙上那些历代公爵的肖像画,油彩绘制的眼眸在光影的变幻中,显得愈发阴沉,仿佛正从画框里无声地审视着这场胆大包天的冒犯。
她没有回答伊娜莉丝的问题。
权力本身,就是最不容置疑的回答。她只是用那道冰冷的视线锁住沙发里的佣兵,那目光似乎已经不再满足于审视血肉,而是在用一种无形的力量,拷问着她那看似无畏的灵魂。
时间在凯恩的感知中被拉长到了极限,每一秒都像是在冰水中煎熬。
公爵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更加冰冷,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冻土深处敲击出的冰块,带着不容抗拒的重量。
“现在是我在问你,佣兵。”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让凯恩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顿了顿,给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佣兵最后一次机会。
“你到底有什么,关于伦蒂尼姆的消息?”
伊娜莉丝迎上那双眼眸,在那片足以将钢铁冻得脆裂的极寒风暴中心,她没有看到任何可以迂回或试探的余地。
那是一堵墙,一堵由意志与权柄铸就的、密不透风的墙。
几秒钟后,她几不可察地耸了耸肩。
这个动作带着一丝无奈,又有一丝自嘲,像是在为这场刚刚开始便已结束的无趣试探,画上一个潦草的句号。
“萨卡兹军事委员会,切断了伦蒂尼姆所有对外的通讯,我在萨迪恩区见到了萨卡兹人的佣兵巡逻队,他们粗暴地冲进了一名伯爵的聚会现场,像是在追捕什么人。”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句分量十足的话在死寂的空气中沉淀、发酵,然后才投下另一块更重的石头。
温德米尔公爵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就像一滴墨水落入清水,那变化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对于一直死死盯着她,试图从那张冰封的面具上找出任何一丝裂缝的凯恩来说,却清晰如白日惊雷。
公爵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那份属于大贵族的、镌刻进骨子里的自持力,让她稳如雕像。但凯恩却敏锐地捕捉到,她垂在身侧、戴着洁白手套的那只手,指节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那动作很小,小到只是白色的皮革在指骨的凸起处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原状。
可在那一刻,凯恩分明看到了手套下那只手的形状,看到了力量在那一瞬间的凝聚与压抑。
“凯恩。”
公爵的声音打破了那几乎要凝固成实体的寂静。
“是,大人。”
凯恩本能地挺直了脊背,双脚并拢,用一个无可挑剔的军姿回应着,声音干脆得像是绷紧的琴弦。
“带她去情报室。”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