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黑兔子,白兔子(1 / 2)
寒风卷着冰屑,如利刃般刮过荒原。霜星回到营地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帐篷里透出的微光在雪地上映出昏黄的轮廓。她习惯性地朝营地入口望去,那里空无一人,并没有看见她临走时特意安排站岗的“烧饼”。
就算切尔诺伯格主城区现在已经完全被整合运动掌握,甚至这座残破的城市还在移动中,但也不应该松懈到这种地步。
她心头无名火起。从总部会议室里带出来的那股不愉快,混合着对纪律涣散的恼怒,让霜星感觉自己脸部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升高。
她掀开厚重的挡风毡布,走进了营地。
预想中的喧闹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诡异的寂静。平日里那些磨砺武器、大声说笑的兄弟姐妹们,此刻竟罕见地聚集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一个安静的圈,像是在举行某种肃穆的仪式。
那气氛并不紧张,反而透着一丝不该出现在感染者身上……希望?
这发现让霜星愈发困惑,她皱紧了眉头,正要开口呵斥,在外面试图大喊大叫试图维持秩序的佩特洛娃看到了她。
“大姊!你回来了!”
这个总是沉稳得像块岩石的副手,此刻脸上竟带着狂喜的神色,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她快步跑了过来,沉重的军靴在雪地上踩出急促的“咯吱”声,几乎是踉跄着冲到霜星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上传来的触感……让霜星整个人都僵住了。
它带着滚烫,透过厚厚的作战手套,清晰地烙在她的皮肤上。
那感觉并不像火焰般灼人,反而是一种温润的热度,仿佛还残留着某种药膏化开后的余温。
等等……热?
霜星的思维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除了自己体内核驭的冰冷源石技艺之外的温度了?她自己就是寒冬的化身,触碰的一切都会被冻结,别人也总是下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
佩特洛娃此刻的举动,这毫无保留的、炽热的接触,对她而言,比任何刀刃都更具冲击力。
霜星竟然……感觉到了热?!
“大姊?大姊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快来看大爹他……”佩特洛娃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
霜星的视线却死死钉在她脸上,仿佛要看穿那副被狂喜占据的表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与颤抖:“等等,佩洛特娃……你的手,没有被我的寒气冻伤?”
“冻伤?”佩特洛娃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那只还抓着霜星手腕的手。她眨了眨眼,像是没反应过来,随即,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劈中了她。
她猛地松开手,又难以置信地伸出五指,在自己眼前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又试探着,轻轻碰了一下霜星的手。
还是温的。
“哦……对啊!”佩特洛娃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那份后知后觉的震惊比刚才的狂喜还要猛烈,“天哪!我……我刚才抓着你的手了?!我竟然没事?!”
她跳了起来,那副样子就像个第一次在雪地里见到暖炉的孩子。不等霜星从同样的震惊中完全回过神,佩特洛娃已经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这次的力道更加不容置疑,带着一股分享奇迹的急切。
“快来!大姊,你快来看!”
她拉着霜星,像一艘破冰船,强硬地挤进了那圈安静的人群。
战士们纷纷回头,看到是霜星,脸上都露出了混杂着敬畏和兴奋的神色,自发地向两侧让开一条路。
人群的中央,一小片空地被清理了出来。
昏黄的提灯光线下,一个穿着破烂兜帽衫、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坐在一块铺开的垫子上。他面前是年轻的战士杨格,手臂上有一道和军警战斗时留下的狰狞创口。那个男人没有理会周围的动静,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
他正用一把小小的镊子,小心翼翼地从杨格翻开的皮肉旁,夹出一粒嵌进去的碎石。
周围是同伴们压抑的呼吸声,和帐篷外呼啸的寒风,而他仿佛处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寂静领域。
夹出最后一粒碎石,他随手将其丢在旁边的污血盘里,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然后,他拿起一块叠得整齐的、还算干净的布,蘸了些装在小瓶里的透明液体,仔细地擦拭着创口周围的皮肤。那液体一接触皮肤,杨格原本紧绷的肌肉都似乎放松了些。
最后,那人用一根木片,将一团散发着浓郁草药味的深绿色药膏,均匀、轻柔地敷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霜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那只被佩特洛娃握着的手,依然在传递着让她心神不宁的暖意。
“大姊回来了?!”
“大姊!”
周围的人群这才彻底活了过来,低低的问候声此起彼伏。
一个身材魁梧、外号“大熊”的战士咧开嘴,露出一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洁白的牙齿,他指着那个埋头工作的身影,兴奋地对霜星说:“大姊,他是大爹带回来的!他说他是个医生!我们开始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你看杨格的伤,血都止住了,看着都好了不少!他还带来了一些矿石病抑制剂!”
他说着,激动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发出“砰砰”的闷响,仿佛在展示自己的健康。
“就连我这胸口闷了好几天的旧伤,刚才他过来按了几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现在舒坦多了!一口气能喘上来了!”
另一个更年轻的士兵也按捺不住,凑了过来,脸上是那种少年人特有的、毫不掩饰的兴奋:“大姊,大爹说,这是他给你找的……伴侣!”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压低了的哄笑声。
在这片终年被绝望和寒冷笼罩的营地里,这样的笑声温暖得有些不真实。
“别胡说!”佩特洛娃立刻回头,瞪了那个多嘴的士兵一眼,但她自己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那份喜悦从眼底一直漫到眉梢。
她转回头,稍微压低了声音,对霜星解释道:“不过大姊,他真的很厉害。我们好几个人的急性矿石病症状,都只是让他用些药膏和奇怪的手法按了按,就都缓解了。刚才那股快要发作的灼痛感,现在都感觉不到了。”
霜星没有说话。
佩特洛娃和周围战士们压抑着兴奋的低语,像潮水般从她耳边退去,连帐篷外那永不停歇的、如同鬼魂哭号的风声都变得遥远。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昏黄灯光下的小小空地,和那个仍在低头忙碌的身影。
他的动作很稳,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
清理,消毒,上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信手拈来。
那双手不是一个战士的手,没有厚重的老茧和狰狞的伤疤,指节分明,干净得近乎于一种异类。
霜星的目光就这么胶着在他身上,审视着,探究着,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这个被大爹称为“医生”的人,这个能让佩特洛娃触碰自己而安然无恙的谜团,他身上的一切都充满了违和感,却又偏偏真实地存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