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这顶神冠太重了(1 / 2)
孙连城悟了。
世界不是疯了,是他疯了。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逃离精神病院的病人,结果发现,整个世界才是那个精神病院,而他,是唯一一个拒绝吃药的。
他受不了了。
真的,一秒钟都受不了了。
在酒吧老板惊愕到下巴脱臼的目光中,他像一只被踩了十八次尾巴的野猫,猛地蹿起,一把抓起还在慢悠悠品酒、嘴角噙着笑的伊莎贝尔,夺门而出。
他逃命似的消失在小镇的夜色里。
必须消失!
从物理意义上,从社会意义上,彻底蒸发!
……
三个月后。
边境小镇,卡塔。
一个名叫“李建国”的东方男人,在这里,似乎找到了新生。
镇上的公共图书馆,一栋灰扑扑、连墙皮都开始剥落的两层小楼,成了他的圣地。
李建国同志,是这里新上任的图书管理员。
一份工作清闲,薪水微薄,与世隔绝的职业。
完美。
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天堂。
孙连城,不,李建国同志,深深爱上了这份工作。
每一天,他贪婪地呼吸着旧书页上那股混合了尘埃与时光的霉味。
他迷恋地看着阳光透过高窗,在空气中切出一道道看得见的光路。
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整理书籍。
给破损的书角粘上透明胶带。
用那根掉了毛的鸡毛掸子,扫去书架顶端无人问津的灰尘。
这些简单、重复、近乎毫无意义的劳动,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交响乐。
没有信徒,没有神谕,没有那个该死的、阴魂不散的“孙学”。
他终于夺回了自己人生的定义权。
他不再是那个被亿万人顶礼膜拜、架在神坛上烤的“先知”。
他只是李建国。
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懒散的图书管理员。
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比躺在任何一个冬暖夏凉的山洞里,都要踏实一万倍。
这天下午,阳光暖得像一杯兑了蜜的温水。
李建国同志搬了张嘎吱作响的躺椅,在图书馆门口那棵巨大的凤凰树下,悠闲地打着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镇长带着几个商会的人,像一群争食的鸭子,风风火火地跑来。
他们在李建国同志的面前,挂上了一条鲜红的横幅——“热烈庆祝卡塔镇第一届‘鱼王争霸’钓鱼比赛隆重开幕”。
“李!来参加啊!冠军有五百块奖金呢!”镇长热情地拍着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差点从躺椅上翻下去。
李建国同志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钓鱼?
一项需要早起、需要专注、还有可能一无所获的可怕运动。
这简直是“躺平哲学”的反义词,是异端!
不去。
可他架不住镇长和街坊邻居们的热情,半推半就之下,还是被塞了一根油腻腻的鱼竿,按在了湖边的一个钓位上。
周围人声鼎沸。
钓友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摆开十八般武艺,换饵、调漂,忙得不亦乐乎。
李建国同志沉重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把那坨蚯蚓往钩上一捏,闭着眼睛就甩进了湖里。
然后,他把鱼竿往地上一插,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拉下草帽,盖住脸。
补个觉。
五百块?哪有睡觉香。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吵醒。
“快看!那个中国人的鱼竿!”
“我的天!要断了!那是什么鱼?水牛吗?”
李建国迷迷糊糊地拉开草帽。
只见他那根可怜的鱼竿,已经弯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满月弧度。
竿尖被一股恐怖的巨力死死拽向水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悲鸣。
鱼线绷得像一根钢丝,在阳光下反射着死亡的光芒,随时都要崩断。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动作。
这是被伊莎贝尔那个女魔头,用非人的方式操练了几个月后,烙印在肌肉最深处的条件反射!一种对任何突发状况的本能反应!
丢了鱼竿,要赔钱的!
他猛地抓住鱼竿,腰部拧转,双臂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纯粹为了保护财产的蛮力,顺着那股水下的力道向后一拉!
“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水花炸开。
一条银光闪闪、比他小腿还粗的大鱼,被他硬生生地从水里拽了出来!
那条鱼在空中划出一道堪称完美的抛物线,仿佛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啪”的一声,精准地落在他脚边的草地上,活蹦乱跳。
整个湖边,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他们看看那条还在疯狂扑腾的、创下小镇记录的鱼王,又看看那个还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李建国。
他……他刚才不是在睡觉吗?
连人都没看,就那么随手一拉……鱼王就上来了?
这是钓鱼?这是神迹吧!
“冠军!冠军诞生了!”
不知是谁颤抖着喊了一句,人群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疯狂的欢呼。
镇长激动地冲过来,抓住他的手,激动得满脸通红:“李!你太厉害了!这简直是神技!”
李建国一脸茫然地看着那条大鱼,又看了看自己被震得发麻的手臂。
我……
我就是想把鱼竿拉回来……
我怕弄丢了要赔钱……
第二天。
《卡塔镇周报》的头版头条,刊登了一张李建国手提大鱼、表情茫然中带着一丝困倦的照片。
标题起得惊心动魄,又带着一丝哲学的神圣。
《神秘东方男子展现“无为”钓法,静待天成,人竿合一!》
报道里,记者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饱满激情,写下了他的观察:
“他没有频繁换饵,没有时刻紧盯浮漂,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与身后的山、身旁的水融为了一体。当其他人还在用‘术’的层面与鱼博弈时,他已经站在了‘道’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