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生擒何腾蛟（1 / 2）
岳州城外，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水天一色。夏日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万点金鳞，壮阔中却透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抑。
湖广总督何腾蛟站在码头上，官袍被湖风吹得微微鼓动，他望着远处那支桅杆如林、帆影遮天，正飞速驶近的郑家舰队，眉头紧锁，内心如同这洞庭湖水般波澜起伏，复杂难言。
左良玉要来了，这个消息让他寝食难安。
此人跋扈专横，拥兵自重，名声狼藉，实乃一方枭雄，绝非甘居人下之辈。让他进入湖南，无异于引狼入室。何腾蛟最初是万分不愿的。
然而，襄阳失守的噩耗如同惊雷，彻底打破了湖广的平衡。北面屏障已失，曹变蛟麾下那支连战连捷、凶名在外的明军主力，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湖南，而扼守洞庭湖口、水陆要冲的岳州，更是首当其冲！
值此危难之际，左良玉这支从襄阳血战中撤出的“百战精锐”，无疑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助力。
“两害相权取其轻……”
何腾蛟在心中反复权衡，最终，对北面明军的恐惧压倒了对左良玉的忌惮。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暂且放下疑虑，先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共渡难关。
舰队缓缓靠岸，跳板放下。
何腾蛟整顿了一下衣冠，脸上挤出一丝应有的凝重与关切，正准备迎上前去。然而，当先走下船的一行人，却让他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左梦庚、李国英等左部核心将领，竟然人人身披粗麻孝服，头缠白布，面色悲戚，俨然一副重孝在身的模样！整个队伍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与这明媚的湖光山色格格不入。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何腾蛟。他急忙上前几步，也顾不得寒暄，直接拉住左梦庚的手臂，急声问道：“贤侄！这……这是为何？为何不见令尊宁南侯？”
左梦庚闻言，眼眶瞬间通红，泪水涌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充满了绝望与悲伤：“何世伯！家父……家父他在撤离途中，忧愤成疾，加之旧伤复发，已于数日前……不幸病故了！临终前，嘱托小侄一定要投奔世伯，唯有望世伯念在往日情分，收留我等残兵败将，给兄弟们一条活路啊！”
说罢，已是泣不成声。
一旁的郑鸿逵适时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与沉痛，对何腾蛟拱手道：“何督师，确是如此。宁南侯英雄一世，没想到……唉！这一路上，我等也是历尽千辛万苦，躲避北军阻截，总算是不负所托，将左侯爷麾下这七八千忠勇弟兄，安全带到了岳州。如今，也算是完成了宁南侯的遗愿。”
“宁南侯病故了？”
何腾蛟失声重复了一句，脸上刻意维持的悲戚之下，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在他心底喷涌！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左良玉这头猛虎，竟然就这么死了？
压在他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搬开了！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激动，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充满惋惜和悲痛：“宁南侯！国之栋梁，怎会……唉！天不佑我大明啊！”他亲手扶起跪地痛哭的左梦庚，语气变得无比“诚恳”与“仗义”：“贤侄莫要过于悲伤，节哀顺变！宁南侯既将你们托付于本督，本督岂能袖手旁观？你们放心，从此以后，岳州就是你们的家！本督一定竭尽全力，为宁南侯报仇雪恨！”
他目光扫过那群惶惶不安、身着孝服的左部士卒，心中迅速盘算着如何吞并这支群龙无首的精锐。
他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容，继续说道：“贵部将士一路辛苦，就先在岳州城外驻扎，一应粮草辎重、军饷补给，皆由本督一体操办，绝不让弟兄们受半点委屈！”
说着，他热情地拉住左梦庚和郑鸿逵的手臂，指向岳州城门：“本督已在城中备下接风酒宴，虽值非常之时，不便铺张，但也需为诸位洗尘，略表心意！还请诸位务必赏光，城中一叙！”
此刻的何腾蛟，心中阴霾尽散，只觉得这洞庭湖的风光从未如此明媚动人。吞并左部，增强实力，凭借岳州坚城与洞庭天险，或许他真的能挡住北军的兵锋，甚至在这乱世中，成就一番更大的功业！
接风宴设在岳州知府衙门内，虽值战时，何腾蛟依旧命人摆出了相对丰盛的席面，以示重视。
席间，他俨然以长辈和庇护者自居，对一身孝服的左梦庚温言抚慰，频频劝酒，话语间不断暗示将倚重其部众，共守湖广。
左梦庚则表现得感激涕零，唯唯诺诺，一副全凭世伯做主的模样，只是那低垂的眼眸中，偶尔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厉色。
郑鸿逵则与何腾蛟谈笑风生，大赞岳州城防坚固，何督师指挥若定，仿佛真心实意前来联手抗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看似一片和谐。何腾蛟见左部诸将大多神情放松，甚至有些醉意，心中更加安定，自觉吞并左部已成功大半。
然而，就在何腾蛟举杯，准备再次发表一番“同心协力，共御北虏”的慷慨陈词时——
“哐当！”
左梦庚手中的酒杯猛地摔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刹那间，原本侍立在左梦庚、李国英等左部将领身后的那些“亲兵”，眼中凶光毕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暴起发难！他们猛地抽出暗藏腰间的短刃利斧，如猛虎扑食般，不是冲向何腾蛟，而是首先制住了何腾蛟身旁几名负责护卫的标营将领！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利刃架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几乎在同一时间，早就提前混入岳州城的上百名名郑家水兵，趁机发难，瞬间就攻入了知府衙门，控制住了所有出口，将何腾蛟及其核心文官幕僚团团围住！
郑家水师自从被困洞庭湖后，已经驻扎在岳州大半年了，早就对这里形成了渗透。
何腾蛟手中的酒杯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转化为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他猛地看向左梦庚，厉声喝道：“左梦庚！你……你这是何意？”
左梦庚缓缓站起身，一把扯掉身上的孝服，露出里面的劲装甲胄，脸上哪还有半分悲戚与懦弱，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复仇的快感：“何督师！不，何腾蛟！你真以为我父是病死的吗？”
他此言一出，何腾蛟心中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