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陈年旧事(2 / 2)
“苏墨卿,”她轻声说,声音带着哽咽,“你的仇,我不懂;你的局,我不怨。可我终究,成不了你希望的‘平安顺遂’。”
密室里的桂花熏灯还燃着,照亮了藏在“开门”位的盘缠与令牌。钱庆娘没有拿,只是转身走出晚来轩——她要去找陈默,不是为了回到过去的身份,而是为了结束这场裹挟着爱恨与阴谋的噩梦。
桂花笺还贴在她的胸口,墨痕与泪痕交织,像一段错付的温柔,也像苏墨卿藏在心底,从未说出口的真心。而长安的风,正吹着桂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春闱风起:朱门内外的暗箭
长安的春闱如期而至,崇仁坊的青石板路被来自各州府的举子踏得热闹非凡。身着青衫的书生们怀揣着功名梦,三三两两地往来于宅邸与贡院之间,谈经论道的声音混着马蹄声、叫卖声,将坊市的烟火气推至顶峰。而这喧嚣之下,却藏着比考场更凶险的暗涌——秘金会要借春闱之乱,完成枯莲计的最后一步,而钱庆娘,正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她从晚来轩出来时,晨雾还未散尽。怀里揣着苏墨卿的桂花笺,墨痕贴着心口,凉得像冰。街上满是背着书箱的举子,他们意气风发,眼底是对未来的憧憬,像极了钱庆娘记忆中那个未入秘金会的苏墨卿——那个曾说要科举入仕、用缠枝莲纹样做聘礼的少年。她忽然想起苏墨卿私信里的话,他本也该是这春闱中的一员,却因父仇与阴谋,沦为了执刀的棋子。
钱庆娘沿着坊墙往前走,目的地是玄镜司。她要把苏墨卿的私信交给陈默,把枯莲计的阴谋和盘托出——不是为了回到“陈夫人”的身份,而是为了结束这场裹挟着爱恨的骗局。可刚走到崇仁坊与永兴坊的交界处,就见一群举子围在巷口,对着墙上的科举榜单议论纷纷。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青衫身影一闪而过,正是苏墨卿。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青衫,腰间系着枚素银玉佩,混在举子们中间,竟真有几分饱读诗书的模样。钱庆娘心头一震,下意识地躲到墙角——他来这里做什么?是秘金会的任务,还是……他从未放下过科举的志向?
她看见苏墨卿与一个身着绯色长衫的举子低声交谈,那举子腰间的香囊上,绣着半朵枯莲花纹——是秘金会的暗记!两人说话时,苏墨卿递给他一枚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奇门遁甲的“景门”方位,正是贡院西侧的偏门方向。钱庆娘瞬间明白,秘金会要借着春闱的混乱,从贡院传递密信,甚至可能在考场内动手,栽赃给某个官员或举子,彻底搅乱朝堂。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急促而来,玄镜司的巡逻队疾驰而过,领头的正是陈默。他身着玄色官袍,面容冷峻,目光扫过举子群时,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钱庆娘心头一紧,刚要上前,却见苏墨卿已察觉到危险,与那绯色长衫举子匆匆告别,转身混入人群,朝着贡院方向走去。
“陈默!”钱庆娘终究还是喊出了声。
陈默勒住马缰,回头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凝重。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她面前:“庆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钱庆娘从怀中掏出桂花笺,递到他面前,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在晚来轩,遇到了苏墨卿。这是他的私信,秘金会的枯莲计,还有春闱的阴谋,都在里面。”
陈默接过纸笺,快速浏览着,眉头越皱越紧。当看到“秘金会借春闱传密信”时,他猛地抬头,目光望向贡院的方向:“不好!贡院刚开闸放考生入场,若秘金会在里面动手,后果不堪设想!”他转头对下属吩咐,“立刻封锁贡院周边,严查所有入场举子,重点排查腰间有枯莲花纹信物者!”
下属领命而去,陈默握住钱庆娘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全是汗。“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当年苏墨卿的父亲蒙冤,我父亲也曾参与此案的复查,一直未能还其清白。苏墨卿入秘金会,既是为了复仇,也是被人利用。”
钱庆娘愣住:“你都知道?”
“玄镜司早已查到秘金会与春闱有关,只是没想到苏墨卿会是核心棋子,更没想到你会卷入其中。”陈默看着她,眼底满是疼惜,“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贡院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伴随着金吾卫的吆喝声。陈默脸色一变,拉起钱庆娘的手:“走,去看看!苏墨卿大概率在里面,他的奇门遁甲阵一旦启动,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快步往贡院赶去,春闱的喧嚣还在继续,举子们的谈笑声、考官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可谁也不知道,贡院的朱门之内,一场关乎功名、复仇与朝堂安危的暗战,已经悄然打响。钱庆娘握着陈默的手,怀里的桂花笺被攥得发皱,她忽然想起苏墨卿私信里的愿——“平安顺遂,岁岁无忧”。她不知道这场风波过后,他们三人是否还能安好,只知道此刻,她必须和陈默一起,阻止这场阴谋,也为那段错付的温柔时光,画上一个落幕的句点。
贡院的朱门越来越近,阳光穿过门楣,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苏墨卿画轴上的墨痕,也像极了这场阴谋里,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葛。
官舍藏险:朱墙内的奇门暗道
陈默拉着钱庆娘往贡院疾行,春闱的喧嚣在耳边呼啸,而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贡院西侧那片连绵的朱红院墙——那里是朝廷为监考官员设的廨舍,与贡院仅一墙之隔,按唐制沿用汉时旧例,负责春闱监察的中低级官员需昼夜驻留,不得擅自离舍,正是“办公衙署紧邻官舍”的规制。
“这些廨舍是关键。”陈默脚步不停,声音低沉而急促,“汉时规定中低级上朝官员必居官舍,本是为了议事便捷、防微杜渐,却没想到成了秘金会的钻空子之处。苏墨卿的奇门遁甲最善借地形布阵,官舍与贡院相连的夹道,定是他选的‘景门’通道。”
钱庆娘紧随其后,指尖攥得发白。她想起苏墨卿私信里“密室开门位藏退路”的话,忽然明白——官舍并非单纯的宿舍,而是秘金会打通贡院与外界的暗枢纽。那些看似规整的朱墙,墙内或许早已被奇门术数改造,藏着不为人知的密道。
两人刚到官舍巷口,就见两名身着皂衣的官舍守卫倒在地上,颈间有细微的针孔,正是刘玉兰常用的浸毒银针手法。陈默脸色一沉,抽出佩刀:“他们已经动手了。”他转头叮嘱钱庆娘,“你待在巷口,若见玄镜司援军赶到,立刻让他们封锁官舍后门,那里是奇门阵的‘死门’,也是最可能藏着密信或凶器的地方。”
钱庆娘却摇头,从怀中摸出苏墨卿教她的奇门步法口诀:“我跟你一起去。他教过我‘休门’步法,能避开阵中的陷阱,而且……我认得他布下的暗记。”她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这场梦,该由我亲手叫醒他。”
陈默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两人借着官舍院墙的阴影,悄然潜入。院内静得出奇,只有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映着朱红的廊柱,柱上的缠枝莲雕花与晚来轩如出一辙——正是苏墨卿留下的暗记,指引着秘金会成员行走的路线。
“这边。”钱庆娘凭着记忆中的步法,踩着廊下青石板的特定位置,每一步都避开刻有细微莲花纹的砖块。果然,当她踏过第三块无纹石板时,廊柱后突然弹出一支毒箭,擦着陈默的肩头飞过,钉在墙上,箭尾缠着半片枯莲花瓣。
“小心,这些机关都是按奇门遁甲排布的,踩错一步就是死路。”钱庆娘轻声提醒,目光扫过院内的石榴树——树的位置恰好是“生门”,树下的青石板微微凸起,与晚来轩桂树下的密室入口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书房内传来轻微的响动。陈默示意钱庆娘噤声,两人悄然靠近,透过窗棂缝隙望去——苏墨卿正与那名身着绯色长衫的举子相对而立,桌上摊着一张贡院舆图,舆图上用墨笔标注着“景门”“休门”的方位,旁边放着一枚刻有枯莲花纹的铜印,正是用来伪造官员文书、栽赃嫁祸的关键物证。
“春闱开考后,你带着铜印潜入贡院西配房,将密信藏在《礼记》卷册中,再用铜印盖在考生试卷上,嫁祸给主考官李侍郎。”苏墨卿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官舍的密道直通西配房,按我教你的步法走,不会触发机关。”
那绯色长衫举子点头,刚要接过铜印,陈默突然踹门而入:“苏墨卿,束手就擒吧!”
苏墨卿猛地回头,看见陈默与钱庆娘,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复杂的情绪。他一把将那举子推开,伸手去拿桌上的铜印,却被陈默挥刀拦住。“你以为这样就能复仇吗?”陈默的刀指着他的咽喉,“你父亲的冤案,我父亲当年一直在复查,是秘金会利用了你的仇恨,让你沦为他们夺权的工具!”
苏墨卿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钱庆娘身上,看见她怀中露出的桂花笺一角,脸色瞬间苍白。“阿庆,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也知道你给我留了退路。”钱庆娘的声音带着哽咽,“可复仇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春闱关乎无数举子的前程,也关乎长安的安危,你不能一错再错。”
那绯色长衫举子见势不妙,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却被钱庆娘识破。她按苏墨卿教的步法,侧身避开他的攻击,同时一脚踩在“死门”位的青砖上——屋内突然传来“咔嗒”一声,墙角的暗格弹出,里面藏着秘金会与突厥勾结的密信,还有苏墨卿父亲冤案的真相卷宗。
苏墨卿看着那些密信,浑身一震。他一直以为父亲是被李侍郎陷害,却没想到真相是秘金会当年为了夺取漕运秘银,故意嫁祸给苏父,再挑动他复仇,利用他的奇门遁甲为其做事。
“不……不可能!”苏墨卿踉跄后退,眼神涣散。
就在这时,官舍外传来马蹄声与呐喊声,玄镜司的援军赶到,将官舍团团围住。那绯色长衫举子见插翅难飞,突然抓起桌上的铜印,就要往自己太阳穴砸去,却被陈默一脚踹倒,当场擒获。
苏墨卿看着被擒的暗线,看着桌上的密信与卷宗,再看着钱庆娘含泪的眼睛,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刀。“我输了。”他轻声说,眼底满是绝望与释然,“阿庆,我终究没能给你一场平安顺遂。”
陈默收刀,示意下属将苏墨卿带走。路过钱庆娘身边时,苏墨卿停下脚步,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官舍后院的‘开门’位,藏着我给你酿的最后一坛忘尘酒,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钱庆娘望着他被带走的背影,泪水终于滚落。官舍的灯笼还在摇晃,映着朱红的院墙与廊柱,那些缠枝莲雕花,像极了他们之间错付的温柔时光。而春闱的钟声,恰好从贡院方向传来,雄浑而庄严,为这场裹挟着爱恨与阴谋的风波,敲响了落幕的序曲。
奇门破局:冤屈昭雪的转机
苏墨卿被押入玄镜司大牢的第三日,长安突降春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官舍的琉璃瓦上,溅起细密的水花。钱庆娘守在牢外的廊下,怀里揣着那坛从官舍后院找到的“忘尘酒”,心里五味杂陈——陈默拿着从官舍暗格搜出的卷宗,已入宫面圣,苏父的冤案能否昭雪,秘金会的余党能否肃清,全在此一举。
牢内,苏墨卿身着囚服,坐在冰冷的石地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地面划着奇门遁甲的阵纹。他以为自己会是阶下囚的结局,却没想到陈默竟会为他父亲的冤案奔走,更没想到钱庆娘没有选择彻底忘记,而是守在牢外,等着一个结果。
“苏墨卿,陛下有旨,令你协助玄镜司破解秘金会残余聚点,事成之后,特赦你无罪,并重审你父亲的冤案!”狱卒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苏墨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很快,陈默推门而入,身着玄色官袍,面色凝重却带着一丝释然:“陛下已看过卷宗,确认你父亲是被秘金会嫁祸,李侍郎早已被秘金会收买,如今已被革职查办。秘金会在长安还有最后一处聚点,藏在城南废寺的地下密室,布有最复杂的‘九字连环阵’,只有你能破解。”
苏墨卿站起身,目光落在陈默身后的钱庆娘身上,她撑着一把油纸伞,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却依旧站得笔直。“为什么要帮我?”他轻声问,声音带着沙哑。
“不是帮你,是为了长安的百姓,也是为了给冤者一个公道。”陈默的声音沉稳,“你父亲当年是清正廉明的漕运御史,我父亲一直敬佩他,只是当年证据不足,未能为他洗冤。如今真相大白,自然要还他清白。”
钱庆娘走上前,将怀里的“忘尘酒”递给他:“这是你留给我的酒,我没喝。我想,等一切结束,你该自己喝了它,忘了仇恨,重新开始。”
苏墨卿接过酒坛,指尖触到冰凉的陶土,心中百感交集。他打开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甜香中带着微苦,像极了他这半生的遭遇。“好,我帮你们破阵。”他放下酒坛,眼底重新燃起光亮,“那‘九字连环阵’是玄机子晚年所创,以‘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为阵眼,每个阵眼都对应一处杀机,唯有按特定顺序破解,才能进入密室。”
当日午后,雨停风歇。苏墨卿带着陈默与玄镜司的精锐,前往城南废寺。废寺早已荒芜,大雄宝殿的佛像倾颓,杂草丛生,唯有寺后的松林透着诡异的寂静——那里正是“九字连环阵”的入口。
“阵眼从松林入口开始,依次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每个阵眼都有奇门机关,走错一步便会触发毒箭或陷阱。”苏墨卿站在松林入口,指着地上的石块排布,“我在前引路,陈大人带人手跟上,阿庆,你留在寺外接应,若有变故,立刻点燃信号弹。”
钱庆娘点点头,看着苏墨卿的身影消失在松林深处。她知道,这是他赎罪的机会,也是他重新开始的转机。
松林内,苏墨卿踏着精准的步法,避开地上的陷阱,口中念着奇门咒语。每走过一个阵眼,便有机关“咔嗒”作响,毒箭从树丛中射出,却被他巧妙避开。陈默与玄镜司的人手紧随其后,看着他熟练地破解阵法,心中不由得敬佩——若不是被仇恨裹挟,他本该是个为国效力的奇才。
走到松林尽头,一块巨大的青石板挡住去路,上面刻着完整的九字阵纹,中心正是“前”字阵眼。“这是最后一关,需要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方位,转动石板下的机关。”苏墨卿蹲下身,指尖摸着石板上的纹路,“我来转动机关,陈大人,你带人戒备,密室里定有秘金会的核心余党。”
陈默点头,示意下属围拢过来。苏墨卿深吸一口气,按奇门步法转动机关,青石板缓缓移开,露出黑黝黝的密室入口,里面传来微弱的火光与低语。
“动手!”陈默一声令下,玄镜司的人手蜂拥而入。密室里,秘金会的余党正围着一堆秘银器,试图销毁证据,见有人闯入,立刻拔刀反抗。一场激烈的厮杀展开,苏墨卿虽无兵刃,却凭着奇门步法,避开攻击,还时不时指点陈默避开暗袭。
半个时辰后,秘金会的余党被全部擒获,密室里的秘银器也被悉数缴获。长安的秘金会势力,彻底覆灭。
走出密室时,夕阳正斜,金色的余晖洒在松林里,驱散了所有的阴霾。苏墨卿看着远处的长安城,心中的仇恨终于烟消云散。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已下旨,恢复你父亲的名誉,追赠御史中丞。你若愿意,玄镜司愿聘你为推官,专司破解奇门疑案。”
苏墨卿转头看向钱庆娘,她正笑着看着他,眼底没有了怨恨,只有释然。“不了,”他摇摇头,“我想离开长安,去江南,开一间书斋,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就像当年我父亲希望的那样。”
钱庆娘点点头,理解他的选择。陈默也没有强求,只是递给他一枚令牌:“若日后有需要,玄镜司永远是你的后盾。”
几日后,苏墨卿离开长安。钱庆娘与陈默去码头送行,他登上一艘往江南去的漕运船,站在船头,挥了挥手:“阿庆,陈大人,保重!”
钱庆娘也挥着手,看着船渐渐远去,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她转头看向陈默,他正温柔地看着她:“庆娘,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
钱庆娘笑了,泪水却滚落下来。这场裹挟着爱恨、阴谋与复仇的风波,终于迎来了转机。苏墨卿洗清了父冤,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她与陈默解开了心结,重新走到一起;长安的百姓,也终于摆脱了秘金会的阴影。
春雨过后,长安的天空格外晴朗,崇仁坊的官舍与廨舍之间,炊烟袅袅,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而那段在晚来轩的桂香里错付的温柔时光,终究成了三人生命中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指引着他们走向更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