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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9章 荒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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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日头落得早了。刚过七点,西天那片火烧云就烧成了灰烬,墨蓝色的夜幕从东山坳里缓缓弥漫开来,吞没了田野、土路,最后是村口那几棵老槐树的轮廓。

李华峰扛着锄头,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往家走。田埂边的野草挂着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凉飕飕的。

空气里混着泥土的腥气和稻谷将熟未熟的青涩味道。远处,谁家的狗有气无力地吠了两声,便没了动静。村子静得出奇,连往常闹得最欢的蛙鸣,今夜也稀疏了许多。

他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栅栏门,院子里的老黄狗黑子没像往常一样摇着尾巴扑上来,只是蜷在窝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不安的呜咽。

“死狗,嚎丧呢!”李华峰骂了一句,把锄头靠在墙根。

媳妇李丽芬正在灶间忙活,锅里炖着南瓜,蒸汽顶得锅盖噗噗作响。昏黄的灯泡下,她的脸显得有些浮肿。

“咋才回来?饭都等凉了。”李丽芬没回头,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埋怨。

“东头那块地草厚,多锄了会儿。”李华峰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瓢,“今儿个村里咋这么静?心里头毛毛的。”

李丽芬铲着锅底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你没听说?后山老坟圈那边,又不太平了。”

“啥不太平?”李华峰抹了把嘴。

“就……那个‘叫’。”李丽芬转过身,脸上带着点神秘和恐惧,“村西头张老歪前天傍晚从那儿过,听见了,回来就发起高烧,满嘴胡话,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赵瞎子给看了,说是冲撞了‘脏东西’。”

李华峰心里咯噔一下。关于后山老坟圈的邪乎事,村里老一辈传了几十年。不是说鬼说话,也不是说半夜声响,而是一种更瘆人的东西——“鬼叫”。

没人能说清那具体是什么声音,像哭不像哭,像笑不像笑,不尖利,不凄惨,却能让听见的人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邪门得很。

据说,听见那“叫”声的人,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村里上一个听见的,还是十年前的刘老栓,没出三个月就掉河里淹死了,捞上来时尸体都泡胀了。

“净他娘自己吓自己!”李华峰嗓门提高,像是给自己壮胆,“张老歪不定是喝多了马尿,摔哪个沟里吓的。啥鬼叫,扯淡!你那张破嘴除了给我吹箫外,还喜欢吓扯。”

李丽芬撇撇嘴:“你又不是没听老人说过,你嘴硬吧。反正今天开始,天擦黑就没人敢往后山那边凑了。”她凑近些,身上带着油烟和汗味,“哎,我说,咱家那几垄红薯地可就在老坟圈边上,明天……你还去不?”

李华峰眉头拧成了疙瘩。那几垄坡地是家里最好的地,红薯长得喜人,再有个把月就能收了。不去?眼看就到手的收成,他舍不得。去?张老歪的例子就在眼前。

“去!怕个球!”他咬咬牙,“朗朗乾坤,还能真有鬼了?明儿个我早点去,趁日头高照就把活儿干完。”

李丽芬没再说什么,转身把南瓜盛进盆里。灯光在她背后投下模糊的影子。

晚饭吃得有些沉闷。只有筷子碰碗的声响。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两人干完逼后,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华峰天不亮就醒了。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他推了推旁边的李丽芬:“喂,起来烧火,我吃了饭好下地。”

李丽芬睡得死沉,含混地嘟囔:“急啥……天还没亮透呢……”

李华峰心里有事,睡不着了,索性自己爬起来,就着凉水啃了个馍。他特意把砍柴的斧头别在腰后,又揣了半包烟丝。

出门时,东天才泛起鱼肚白。雾气还没散,湿漉漉地挂在树梢、草尖上。路边的牵牛花闭合着,像一个个彩色的小拳头。露水很重,走不多远,布鞋就湿透了,脚趾头冰凉。

越靠近后山,雾气似乎越浓。那一片老坟圈在村子的最边缘,紧挨着一片茂密的松树林。

年代久远的坟包一个挨一个,有些已经塌陷,露出黑洞洞的窟窿。墓碑东倒西歪,上面的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几棵歪脖子老槐树张牙舞爪地立在那里,枝桠像鬼怪的手臂。

李华峰家的红薯地,就在老坟圈的边缘,隔着一条长满荒草的土沟。

他走到地头,停下脚步,四下张望。雾气在林间坟头流动,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树林深处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的鸣叫,反而更衬得四周死寂。他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后的斧头柄。

“自己吓自己,没出息!”他啐了一口,给自己打气,弯腰开始锄草。

日头渐渐升高,驱散了些许雾气。阳光透过稀疏的松针,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锄头接触泥土的沙沙声,让李华峰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干得满头大汗,索性脱了褂子,光着膀子。

快到晌午,活儿干了大半。他直起腰,捶了捶后背,掏出烟袋,准备卷根烟歇口气。

就在这时。

那声音来了。

不是突然响起的,而是像一根冰冷的细丝,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起初很微弱,若有若无,仿佛是从极远极深的地底传来。它不尖锐,不凄厉,甚至算不上难听。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调子。

非人非兽,不成曲调,更像是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极其费力地摩擦、挤压某种器官,试图模仿某种声音,却又完全不得要领。

它不包含任何情绪,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空洞的、纯粹的“不对劲”。就像一台坏掉的留声机,针头卡在磨损的唱片纹路里,发出扭曲的、毫无意义的噪音。

但这噪音,却让李华峰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手里的烟丝撒了一地。

他僵在原地,耳朵拼命捕捉着那声音的来源。它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就贴着他的后脑勺。来自那些塌陷的坟包?来自茂密的松林深处?还是来自脚下这片温热的土地?

声音持续着,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它不试图表达什么,也不在乎是否被听见,就那么存在着,像一个冰冷的、客观的事实。

李华峰的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想跑,但双腿像被钉在了地上,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他想喊,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流进眼睛,又涩又疼,他都不敢抬手去擦。

那“叫”声,持续了大概吸半袋烟的功夫。

然后,毫无征兆地,停了。

世界恢复了寂静。鸟叫声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只有风吹过松林的呜呜声,此刻听起来却比那“叫”声更让人心安。

李华峰猛地喘了一口粗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环顾四周,阳光依旧,坟包依旧,树林依旧。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那种浸入骨髓的阴冷和恐惧,真实得可怕。

他再也顾不上地里的活儿,捡起地上的褂子,连锄头都忘了拿,连滚带爬地朝村子方向跑去。

“鬼!有鬼!我听见了!我听见了!”李华峰一头撞进自家院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语无伦次。

李丽芬正在喂鸡,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手里的簸箕掉在地上,谷粒撒了一地。

“你嚷啥?听见啥了?”李丽芬赶紧上前扶住他。

“叫……鬼叫!就在老坟圈!真的……真的邪门啊!”李华峰抓住媳妇的胳膊,手指冰凉,力气大得掐得李丽芬生疼。

他把经过断断续续说了一遍,声音发颤,眼神涣散。

李丽芬听着,脸色也渐渐变了。她信了。因为李华峰现在的样子,比发高烧说胡话的张老歪还要吓人。

“快,快进屋!”李丽芬把他搀进屋里,按在炕上,又倒了一碗热水。李华峰接碗的手抖得厉害,水洒了一炕席。

“我就说……我就说别去……”李丽芬又怕又急,带着哭腔,“这可咋办啊?你也冲撞了……会不会……”

“闭嘴!”李华峰低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碗里的热水下肚,一股暖流勉强压住了些许寒意,但那种诡异的“叫”声,仿佛还在耳朵里回响。

“去找赵瞎子!”李丽芬突然说,“他懂这些,让他给看看,破一破!”

李华峰犹豫了一下。赵瞎子是村里的神汉,平日里装神弄鬼,骗吃骗喝,李华峰向来不太信他。但眼下,他心里没底,宁可信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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