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砥定乾坤,暗流始涌(1 / 2)
公元前148年 汉景帝中元八年 秋八月至九月
朔方的烽火持续燃烧了近两月,高阙塞如同一块浸透了鲜血的顽铁,在匈奴骑兵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下,遍布疮痍,却岿然不倒。赵破奴麾下的守军,凭借险隘和决死的意志,硬生生将数倍于己的敌军钉死在阴山脚下。塞墙下尸积如山,河水为之染赤,匈奴的攻势从最初的狂猛,逐渐显露出疲态。右贤王本部精锐折损颇重,随征的休屠、楼烦等部怨声载道,掠获无几,死伤惨重,军心渐散。
与此同时,周亚夫稳坐昌邑,扼守要冲,断绝叛军粮道的战略效果彻底显现。吴楚联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士气崩溃,内部生变。楚王刘戊于乱军中自刎,吴王刘濞率残部数千骑南逃,欲投东越,却在丹徒被东越王骆望诱杀,献首级于汉廷。其余参与叛乱的赵王、胶西王等,或兵败身死,或被迫投降,喧嚣数月、震动天下的七国之乱,终于以朝廷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平定关东的捷报,如同一声洪钟,响彻寰宇,也极大地振奋了苦苦支撑的西线将士。朝廷得以腾出手来,开始向朔方、雁门等方向增派援军,虽然主力仍需休整,但关中精锐的陆续西调,极大地缓解了北地的压力。匈奴右贤王见汉室内乱已平,援军将至,再战无益,恐遭反噬,终于在八月末下令焚毁营寨,裹挟着掳掠的少量人口牲畜,悻悻然撤兵北遁。玉门关外,车师王见匈奴退走,汉军援兵已至敦煌,也慌忙解了悬泉障之围,遣使谢罪,虽未受严惩,然经此一役,其胆已寒,短期内再不敢妄动。
持续数月的边关危机,随着匈奴的退却和西域的暂时臣服,终于告一段落。北地郡,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如同狂涛中的砥柱,虽遍体鳞伤,却毅然挺立,守护了帝国的西大门。
狄道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却涌动着更为复杂的暗流。
这一日,朝廷的钦使再度抵达狄道,此番带来的不再是催命的军报,而是论功行赏的诏书。宣旨的乃是太尉周亚夫麾下长史,代表着平叛首功之臣的威仪。
靖王府正殿,香案高设,仪仗森严。李玄业率领北地文武官员,跪听诏书。诏书中,景帝盛赞靖王李玄业“忠勇性成,砥柱西陲”,于国家危难之际,稳守边陲,力抗胡虏,保全社稷藩屏,功莫大焉。特赐金帛、车马、服饰,增食邑千户。其麾下赵破奴、王猛等将士,皆按功论赏,犒劳三军。同时,诏书正式确认了李玄业“镇西大将军,督十郡军事”的职衔,令其继续整饬边防,安抚百姓。
“臣,李玄业,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玄业叩首接旨,声音洪亮,面容沉静,不见丝毫骄矜之色。他深知,这份殊荣,是北地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更是朝廷在战后格局下,对北地李氏的一种需要谨慎对待的安抚与羁縻。
宣旨完毕,周亚夫的长史被引入偏厅用茶。李玄业亲自作陪,言辞谦逊,对周太尉的平叛之功推崇备至,对朝廷的恩赏感激涕零,绝口不提北地独撑危局的艰辛,只反复强调此乃人臣本分,将士用命之功。其态度之恭谨,应对之得体,让那长史心中暗自称许,觉得这位年轻的靖王,确如太尉所言,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人物。
然而,当夜,李玄业独坐书房,面对案头那卷黄绫诏书,眉头却微微蹙起。增邑、赏赐,不过是寻常恩典。这“镇西大将军,督十郡军事”的实权,才是关键。朝廷在此刻将此权柄正式授予,其意深远。既是信赖,也是试探,更是一副沉甸甸的担子。从此,西陲十郡的安危系于一身,固然权柄显赫,却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更深的卷入帝国权力格局的漩涡。他下意识地抚上胸前的魂佩,那温热的触感依旧,似乎在默默给予他支持,也提醒着他前方的路并不平坦。
“父王,”他心中默念,“朝廷论功行赏,然猜忌未必尽去。这镇西大将军的旌节,是荣耀,亦是枷锁啊。”
九天之上,紫霄神庭之中,李凌的神念将下界狄道城中接旨、宴饮、乃至李玄业独处时的思虑,尽数映照心间。他能清晰地“看到”,随着关东平定、边关烽火暂熄,那源自北地的信仰光流,发生了显着的变化。原本因战争而剧烈翻腾、充满“杀戮”、“恐惧” 与“决死” 气息的赤红与暗色浪潮,正逐渐平息、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安宁” 以及对未来“期盼” 的柔和光泽。尤其是朝廷封赏的到来,更增添了一抹代表“认可” 与“荣耀” 的明亮金色,使得整个信仰光流显得更加厚重、稳固。
然而,在这片趋于平和的光流之下,李凌亦能敏锐地感知到几丝不易察觉的“暗流”。那是来自长安方向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与“考量” ,如同隐藏在阳光下的冰棱,寒冷而锐利。这审视,既针对功高震主的周亚夫,又何尝不针对此刻手握西陲兵权的李玄业?同时,北地内部,也隐隐泛起一些“骄矜” 与“懈怠” 的微澜,部分将士因功生骄,部分官吏以为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