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2)
“在那边!”
“在那边!”
“那边有动静,好好搜一下。”
月光,惨白如尸骸的脸,刻印在青石板路上。
风裹挟着河水与淤泥的气息,在狭窄的巷弄间穿行,摩擦着两侧低矮房舍的墙壁,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葛杰如同融入了身下这栋吊脚楼的阴影里,背靠着阁楼窗框下冰冷的木板墙,一动不动。
他粗糙的手指搭在冰冷的枪托上,那杆老套筒步枪的枪管,从破损的竹帘缝隙中探出毫厘,如同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
夜,浓稠得如同墨汁,将整个村落浸透。
葛杰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深潭般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肩窝更深地抵住枪托。
火把的光晕,首先在巷口摇曳着泼洒进来,如同泼翻的血。
光晕下,人影晃动,深灰色的军装被染上一层不祥的橘红。
一个粗壮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格外醒目,他敞着领口,腰间的宽皮带扣闪着金属的寒光,嘴里叼着半截熄灭的烟卷,正不耐烦地挥手催促后面的人跟上。
就是他了。
领头的。
葛杰的食指,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稳稳地、轻微地向后收紧。
那动作细微得仿佛不存在,却蕴藏着击碎一切的意志。
老套筒枪膛深处,那枚沉默的尖头铅弹被激发药瞬间点燃的狂暴力量猛地推向前方,沿着冰冷的膛线疯狂旋转,冲出枪口。
“砰——!”
炸裂的枪声惊雷般劈开沉寂的夜。
火把光芒的中心,那个敞着怀的军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
他整个头颅猛地向后一甩,如同一个熟透的瓜被狠狠砸在墙上。
叼着的烟卷和着碎裂的头骨、喷溅的血肉脑浆,在火光中爆开一团猩红污浊的雾。
他魁梧的身躯被这巨大的力量带得双脚离地,直挺挺地向后仰倒,沉重地砸在冰冷的石板上,连一声闷哼都未曾留下。
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诡异的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敌袭——!”一声变了调的嘶吼撕破了凝固的空气,带着惊魂甫定的颤音。
短暂的死寂被彻底引爆。
火把的光影疯狂地晃动、扭曲,如同垂死者最后的痉挛。
士兵们慌乱地寻找掩体,杂沓的脚步声、碰撞声、粗重的喘息和变了调的吼叫混杂着枪栓被粗暴拉动的“哗啦”声,瞬间塞满了狭窄的巷弄。
“机枪!左侧!压住他!”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混乱中竭力嘶吼,带着亡命的凶狠。
葛杰的目光如同冰锥,瞬间穿透晃动的光影,钉死在巷口左侧那扇歪斜的木门后。
一个瘦长的身影正半跪在地,费力地拖拽着那挺沉重的马克沁水冷机枪,试图把它架在门槛上。
旁边一个士兵正手忙脚乱地往帆布弹带里塞着黄澄澄的子弹,金属弹链发出细碎的、催命的叮当声。
葛杰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冽弧度。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拉栓退壳——黄铜弹壳抛出的弧线在黑暗中一闪即逝,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推弹上膛——冰冷的金属摩擦声流畅而致命。
老套筒再次沉默地指向目标。
“砰——!”
枪声再次炸响。
那个瘦长的机枪手,正使出全身力气抬起沉重的枪管。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的毒蛇,精准地钻入他的右肩窝下方,强劲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猛地向后掀翻。
他双手徒劳地向上抓挠了一下,身体失去了平衡,带着绝望的短促嘶叫,一头栽进了木门旁那片散发着腐殖质腥气的荷塘里。
“噗通!”沉闷的落水声响起,水花四溅。
沉重的机枪“哐当”一声砸在门槛上,歪斜着滑落,枪口无力地指向地面。
“在楼上!阁楼!打!”嘶哑的吼叫带着狂怒和恐惧。
密集的枪声骤然如暴雨般倾泻而至!
汉阳造步枪沉闷的“呯呯”声和驳壳枪急促的“哒哒哒”连响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
葛杰早已不在原位。
他像狸猫般矮身窜到阁楼另一侧的破窗边,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在他刚才藏身的窗框位置。
腐朽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咄咄”声,木屑和尘土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肮脏的雪。
葛杰猛地撞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窗,在碎木纷飞中,毫不犹豫地翻了出去!
身体在半空中下坠的瞬间,他看到下方巷道里火光一闪,一张因恐惧和杀意而扭曲的脸正对着他举起驳壳枪。
葛杰在下坠的同时强行扭身,手中的老套筒在极短的滞空时间里喷出了致命的火焰。
“砰!”
下方那士兵的胸膛如同被重锤砸中,仰面倒下的同时,子弹也擦着葛杰的胳膊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葛杰的双脚重重地砸在巷道的青石板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膝盖一阵酸麻。他顺势向前翻滚卸力,尘土沾满衣襟。
就在他撑地欲起的刹那,一股冰冷的杀意挟着风声直扑脑后。
他猛地向侧前方扑去,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雪亮的寒光紧贴着他后颈的汗毛掠过——那是一柄上了刺刀的汉阳造。
锋利的刺刀尖“嗤”地一声扎进他刚才滚倒的泥地里。
葛杰翻滚的同时,右手已闪电般探向腰间,猛地抽出了那把厚背砍刀。
刀身黝黑,在微弱的月光和远处火把的映照下,只有锋刃处流淌着一线冰冷的寒光。
持刺刀的士兵见一击落空,野兽般咆哮着,再次挺枪突刺。
动作标准而凶狠,直取葛杰心窝。
葛杰不退反进。
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身体重心下沉,拧腰转胯,手中沉重的砍刀由下向上,迎着突刺而来的步枪狠狠撩起。
刀刃精准地劈在步枪护木与刺刀座连接处的脆弱位置。
“锵啷——!”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令人牙酸。
那柄雪亮的刺刀连同小半截枪管,竟被这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刀硬生生劈断。
断刃旋转着飞了出去,钉在旁边的土墙上,“嗡嗡”作响。
士兵的冲势被这狂暴的一刀生生遏住,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步枪脱手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