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雷霆落湖州(1 / 2)
清河县衙后院的静室,门窗紧闭,却依旧挡不住前院隐隐传来的喧哗。
戒严的铜锣声、特战营士兵急促的跑动、铁牛那如同闷雷般压抑着焦躁的呵斥……汇聚成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洪流。
室内只点了一盏灯。
周平安盘膝坐在榻上,双目微阖,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盘踞的死气已然消散,呼吸平稳悠长。
墨离坐在榻边矮凳上,素手搭在他腕脉上,指尖微凉。
她刚刚收回渡入他体内探查的最后一缕精纯真气,额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毒根已拔,余毒虽顽固,但已不足为惧。”
墨离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辅以汤药静养七日,当可复元。只是元气亏虚,秋闱在即,不可再劳神耗力。”
周平安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眼前之人的深深感激。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多谢墨姑娘……救命之恩,平安……”
“不必言谢。”墨离打断他,目光投向窗外,“护你周全,亦是护这清河一丝新机。”
她起身,玄衣拂过微尘,“老蛇伏诛,九鬼断一爪牙,必不甘休。倭寇之患,恐在眼前。你且安心养伤,外间之事,自有铁牛与赵癞子。”
她话音未落,静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铁牛那硕大的脑袋探了进来,脸上混杂着狂喜、后怕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
他先是紧张地看了看周平安的脸色,确认大人确实还活着,而且气色比昨晚好多了,这才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目光敬畏地投向墨离,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
“莫老板,赵癞子那小子……抓了几个舌头,在偏厅候着,您看……”
墨离微微颔首,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色,无声地走了出去。
铁牛这才敢完全推开门,巨大的身躯挤进来,噗通一声跪在榻前,虎目含泪:
“少爷!您吓死俺了!都怪俺!都怪俺没护住您!俺铁牛这条命……”
“起来!”
周平安皱眉,声音带着威严。
“老蛇是顶级刺客,手段诡异,防不胜防。与你何干?若非墨姑娘,我此刻早已是一具枯骨。”
他顿了顿,看着铁牛那依旧自责懊悔的脸,语气放缓。
“矿洞那边,处理干净了?”
“干净了!”
铁牛连忙点头,眼中闪过凶光。
“那帮杂碎,埋药点的头儿被俺砸断了脊梁骨,剩下的全被弩箭射成了筛子!”
“赵癞子带人把尸首都处理了,挖坑埋得严严实实!就是……就是没能留下那个叫孙奎的活口问出更多。”
“无妨。”周平安眼中寒光一闪,“老蛇已死,他的主子……也快了。”
他接过铁牛递来的温热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入喉,却带着生的希望。
“国安部有消息了?”
“有!有!”
铁牛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卷用油纸包着的细绢,正是牡丹海棠冒死送出的原件,以及一张新的、写满蝇头小字的纸条。
“这是从老蛇那堆灰里扒拉出来的密信,还有赵癞子撬开矿洞抓的几个小喽啰的供词,都指向湖州王家那个王有德!勾结倭寇,毁矿刺杀的罪证,铁板钉钉!”
“另外,少爷!这个青铜牌子是赵癞子昨天在老蛇那堆灰里扒拉出来的,上面还有这个狰狞的蛇头浮雕,说与那次燎原酒拍卖会油葫芦从刺客身上发现的牌子一样!”
铁牛捏着牌子,更加气愤。
“不错,是一样的”
说着周平安从榻褥下拿出那次油葫芦搜出,又由赵癞子交给周平安的铜牌,“这王有德原来早有取死之道”
周平安展开纸条,目光飞快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立刻将此间一切,连同这些铁证,六百里加急,送往湖州,交给王有财!告诉他,他王家清理门户的时候到了!我要看到王有德的下场!”
“得令!”
铁牛精神一振,如同领了圣旨,接过密信,转身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要将地面踏裂。
…………
千里之外,江南湖州。
琅琊王府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正堂之上,王玄龄端坐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那价值千金的紫檀木书案一角,碎裂的木茬依旧刺眼。
几位族老分坐两侧,人人噤若寒蝉,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王有财风尘仆仆,脸色因连日的奔波和巨大的压力而显得苍白憔悴,但眼神却如同燃烧的炭火。
他大步踏入正堂,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将手中那份沾染着血迹和硝烟气息的密信,连同从老蛇灰烬中找到的、王有德亲笔签押给九鬼清正的密约副本,以及两枚铜牌,狠狠拍在王玄龄面前的案上!
“父亲!各位族老!”
王有财的声音嘶哑,却字字如刀,带着泣血般的控诉。
“请看!这便是三哥王有德做的好事!”
王有财先指着两枚铜牌。
“嫉妒令人内心扭曲,之前我燎原酒生意好,他嫉妒!竟然早就让毒蛇帮派人行刺过周平安!”
“如今,又勾结倭寇魁首九鬼清正,买凶毁我盟友清河县根基矿洞!遣毒蛇帮魁首老蛇刺杀朝廷命官、代县令周平安!”
“更立此毒约,事成之后,引九鬼家倭寇船队登岸,强夺秘方工匠,祸乱江南!”
“此乃通敌叛国!丧心病狂!铁证如山!请父亲与各位族老明鉴!为王家除害!为江南除害!!”
他最后几句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整个正堂,落针可闻。
王玄龄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密约上王有德熟悉的笔迹和私印上,又扫过密信上描述的刺杀经过和老蛇化灰的结局。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握着太师椅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怒和深沉的耻辱感,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腾!
“孽——障——!!”
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咆哮,终于从王玄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猛地站起身,须发戟张,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王有德!你这数典忘祖、祸乱家国的逆子!我琅琊王氏数百年清誉,尽毁你手!!”
“带王有德!!”
王玄龄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押赴宗祠!开祖宗祠堂!请家法铁鞭!!”
“喏!”
侍立一旁、同样面沉如水的老管家凛然应命,带着几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王家铁卫,如同押解重犯,杀气腾腾地直奔松涛院。
…………
松涛院。
暖阁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王有德心中那越来越浓的不安。
自从倚翠楼密会九鬼清正后,他便如同赌徒般押上了全部身家。
昨夜风雨中,他内心里似乎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如同困兽般的咆哮(莫非铁牛的嘶吼穿越空间的心灵感应?),心中既有一丝快意,又有挥之不去的惶恐。
新纳的美妾小心翼翼地为他斟酒,眼神躲闪:
“三爷……少主他回府后直奔正堂,听说啊,脸色铁青得吓人哩!”
“哼!”
王有德烦躁地一把推开酒杯,酒液洒了一地。
他强作镇定,眼中却难掩惊惶。
“怕什么!周平安必死无疑!等消息传来这王家……”
他话音未落——
“砰——!!!”
院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门板碎裂飞溅!
凛冽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灌入暖阁,吹灭了红烛!
在美妾惊恐欲绝的尖叫声中,老管家带着铁卫如同索命的阴差,踏着门板的碎片踏入。
“奉家主令!逆子王有德,通倭叛国,罪证确凿!”
老管家冰冷的目光如同看着死人。
“拿下!押送宗祠!”
“不!你们敢!我是王家三公子!你们污蔑!!”
王有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试图拔剑反抗。
一名铁卫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扣住他手腕,咔嚓一声脆响,腕骨立折!
剧痛让王有德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另一名铁卫一脚狠狠踹在他膝弯,噗通一声,他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砖上,被牛筋索捆了个结实。
“拖走!”
老管家看也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瘫软、涕泪横流、不断哀嚎挣扎的王有德,冷然下令。
铁卫如同拖拽死狗,将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三公子粗暴地拖出了暖阁,拖过冰冷湿滑的青石板路,拖向那象征着家族森严法度的宗祠。
一路上,下人们惊恐地躲闪,无人敢抬头多看一眼。
…………
王家宗祠。
森严,肃穆。
历代先祖的牌位在长明灯下沉默地俯瞰。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香火和木头的气息。
王有德被铁链锁着,强行按跪在冰冷的蒲团上,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