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牵着手,慢慢走(2 / 2)
饭后,父亲去里屋翻出个木匣子,里面是他的工具箱,刨子、凿子摆得整整齐齐,只是木柄都磨得发亮。“你看这刨子,”父亲拿起最旧的那个,“当年给你做婴儿床时用的,现在还能用。”他试着刨了下木片,木屑簌簌落下,只是手有些抖,“前儿想给你儿子做个小板凳,刨子总跑偏,你娘说我老了,手不跟劲了。”
母亲端着水盆进来,听见这话就笑:“他哪是手不跟劲,是眼睛花了,线都看不准。”她放下盆,从柜子里拿出块蓝布,“我给你缝个布套,把刨子都装起来,免得落灰。”
林骁看着母亲缝布套,父亲在旁边递针线,两人头凑得很近,母亲的白发蹭着父亲的肩膀。阳光穿过窗纸,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棵依偎在一起的老树,根在土里缠得紧紧的。
下午,林骁要回城,母亲往他包里塞了满满一兜南瓜子,还有晒干的金银花。“泡水喝,败火。”父亲往他车后备箱放了袋新收的小米,“你娘说比超市买的香。”
车子启动时,林骁从后视镜里看,父母还站在门口。父亲扶着母亲的肩,母亲的手搭在父亲的胳膊上,像幅被岁月浸黄的画。走了很远,那两个身影还在原地,像钉在老屋门口的桩子。
林骁忽然想起小时候,父母也是这样送他去镇上上学。父亲背着他的书包,母亲手里攥着煮鸡蛋,走一段路就叮嘱几句。那时路不平,父亲总说“抓稳了”,母亲总在后面喊“慢点走”。如今路修平了,他们却走不动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越来越远。
过了两周,林骁周末回去。刚到村口,就看见父亲扶着母亲,慢慢往村头挪。母亲的膝盖疼得厉害,父亲就蹲下来想背她,母亲不让,说“让人看见笑话”,两人拉扯着,像两个孩子。
林骁停下车,跑过去扶住母亲:“我背您。”母亲摆摆手,却把重量往他身上靠了靠:“不用,你爹说,慢慢走,能到地头。”
父亲笑着说:“你娘非说地里的菠菜该收了,我说我去就行,她偏要跟着。”
三人慢慢往地里走。母亲走几步就停一下,父亲就陪着她站着,等她喘匀了气再走。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林骁忽然觉得,所谓“修”,不是把老的换成新的,而是像这样——你走不动了,我就陪着你慢慢走;你看不清了,我就当你的眼睛;你疼了,我就替你多分担一点。
就像院里的老槐树,断了枝,裂了皮,只要有人给它缠上草绳,有人为它培土,它照样能在春天抽出新绿。而父母这两棵“老树”,他们的根早已缠在一起,哪怕枝桠枯了,只要还牵着手,就能稳稳地站在岁月里,等着儿女回来,等着下一个春天。
傍晚,林骁帮父亲给老槐树浇水。父亲说:“你娘说了,这树跟咱家人似的,得好好伺候。”母亲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手里剥着豆子,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在地上,和父亲的影子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哪。
林骁忽然明白,父母的“老”,其实是在教他怎么生活——不是追着日子跑,而是牵着身边人的手,慢慢走,把每一步都踩得扎实,把每一段路都走得暖心。就像他们,一辈子没说过“爱”,却用无数个“扶一把”“等一下”,把日子修得稳稳当当,把岁月过得有滋有味。
夜里,林骁躺在炕上,听见父母在隔壁说话。母亲说:“明天把那床旧棉絮拆了,加点新棉花,骁儿冬天回来盖着暖和。”父亲说:“我明儿去山上砍几根竹子,给你做个靠背,坐着舒服。”
窗外的月光,和很多年前一样,静静落在老屋的瓦上。林骁想,或许所谓的“修”,从来不是让时光倒流,而是让爱,在岁月的裂缝里,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