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故人的最后一程(1 / 2)
两幅巨大的素练自门楣垂落,在微风中无力地飘荡,府内弥漫的香烛气息与隐隐的哭泣声交织,压在每个来访者的心头。
前来吊唁的人流络绎不绝,修士与凡人混杂,他们或真心哀恸,或心怀鬼胎,皆在这片白色的肃穆中,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气息。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哀悼时刻,天际骤然传来两道尖锐的破空之音!
众人惊骇抬头,只见一金一白两道流光,宛若撕裂苍穹的陨星,以决绝而凌厉的姿态,毫不减速地直坠而下!
强大的气势先于光芒而至,吹得门前白练狂舞,修为稍弱者更是气血翻涌,连连后退。
“轰——!”
光芒在离地三丈处猛然炸散,逸散的灵气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两道身影于光华中显现。左侧男子,青袍烈烈,面容肃杀如铁,正是何太叔;右侧女子,白裳胜雪,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冰霜,乃是赵青柳。
二人并未立即落下,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全场,将那窃窃私语与诸多算计尽收眼底,方才如落叶般缓缓降于府门之前。
不等迎客的管家从震惊中回神,何太叔与赵青柳已如两道旋风,径直朝府内闯去。
老管家是见过风浪的,虽心惊胆战,却仍强自镇定,急忙上前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两…两位仙师驾临,堵府蓬荜生辉,里面请!”
然而,二人对他乃至周围所有的应酬与议论皆置若罔闻。何太叔龙行虎步,青袍带起一阵刚猛劲风;赵青柳步履无声,他们眼中唯有那灵堂的方向,仿佛外界的一切嘈杂,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周遭的议论声在他们经过时戛然而止,又在他们身后如潮水般汹涌而起。
“是外事堂的何剑仙与赵执事!他们竟联袂而来……”
“看这气势,是来吊丧啊!”
“堵府,看来是抱上大腿了……”
....
堵府内院大堂,此刻已彻底化作一片素白的世界。巨大的“奠”字如同一个沉重的烙印,悬于正堂中央。
前来吊唁的修仙者与凡人络绎不绝,却无一人高声言语。人们沉默地从家丁手中接过三柱点燃的线香,青烟袅袅升起,在凝重的空气中交织、盘旋,仿佛无数无声的挽歌。
他们朝着大堂中央那具静卧的沉香木棺椁深深一拜,将香插入炉中,便匆匆退去。
就在这片刻意维持的寂静即将令人窒息时,一阵突兀的骚乱自门外撕裂了灵堂的肃穆。两道身影,一青一白,携着尚未散尽的凛冽灵气。
正是何太叔与赵青柳。
他们的目光,在触及灵堂中央那具漆黑棺椁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冰针狠狠刺中。先前所有的怀疑、侥幸,在此刻尽数化为齑粉。
何太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上那叱咤风云的金丹修士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一旁的赵青柳,虽勉强维持着站姿,但紧抿的薄唇和骤然失色的面容,同样泄露了她内心山崩地裂般的震荡。
“是金丹前辈!”
人群中有人低呼,声音带着难以自抑的敬畏。
一位金丹修士与一位筑基后期修士的联袂而至,二人此刻丝毫不加掩饰的失态,明确无误地昭示着他们与棺中之人关系匪浅。
霎时间,满堂宾客,无论修士凡人,皆慌忙起身,躬身行礼,灵堂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张。
何太叔对周遭所有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那具棺椁,脚步僵硬地,一步一步,朝着它逼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位故去的友人。
而赵青柳,则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微微侧身,向众人还了一礼。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略带沙哑,却清晰地传遍灵堂:
“多谢诸位前来送舍妹明仪最后一程。青柳代堵家,谢过。”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她已自然而然地接过堵府权柄,以堵明仪亲姐姐的身份,站在众人面前。
......
七日光阴,如指间流沙,在悲恸的沉寂中悄然逝去。曾经喧嚣鼎沸的堵府大堂,如今已门庭冷落,最后一缕香火气也散尽在微凉的空气里。
偌大的灵堂,唯余一地清冷月光,一尊沉默棺椁,以及两个守着漫长黑夜的人。
何太叔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七日来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棺旁。
他那双曾引动风雷、掐诀施法的手,此刻却无力地垂在膝上,指尖因用力握着而泛出青白。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棺内——堵明仪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可那灰败的肤色却残酷地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与他这沉沦的哀寂不同,赵青柳用七日的不眠不休,应对吊唁,处置事务,维持着堵府最后的体面。
只有在她偶尔驻足,目光掠过那尊棺椁的瞬间,眼底那迅速被压下的剧痛,才泄露支离破碎的心。
明日,棺椁便将彻底封钉,堵明仪的遗体将被送往堵家家族墓地,长眠于黄土之下。这意味着,连这最后的、无言的陪伴,也将被剥夺。
寂静中,赵青柳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微澜:
“何道友,可是后悔了?”
连日操劳与深埋的悲伤,让她的声线失去了往日的清越,只余下磨损后的疲惫。她没有看向何太叔,目光同样落在棺椁之中,仿佛这个问题,既是在问他,也是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