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灶前余温(2 / 2)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块磨得光滑的青石,上面用刀尖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灶前余温,等我归。”
“在那边挖战壕时捡的,”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想着刻下来,就不会忘了回家的路。”
哑女的手指抚过石上的刻痕,冰凉的石头被他揣得带着体温。她忽然转身,从柜里抱出个木盒,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个布包,每个包上都系着布条,写着日期。
“你走后的每个月,我都晒了新的草药。”她指着最上面的包,“这个是三月的蒲公英,能消炎;这个是六月的艾草,驱蚊……”
小虎一个个翻看,布包里的草药干燥而清香,带着阳光和时间的味道。他忽然明白,那些他在战场上想念的“灶前余温”,从来不是某一刻的温暖,而是她用三百多个日夜,一点点攒起来的、不会熄灭的牵挂。
第二天清晨,哑女在菜园里摘豆角时,听见了檐下风铃的响声——不是风刮的,是小虎在修风铃。他踩着梯子,把新磨的铜片挂上去,阳光落在他身上,把蓝布褂子染成了金红色。
“这样风再大,声音也不会哑了。”他低头冲她笑,牙齿上还沾着点玉米的黄,“以后不管我去哪,只要风铃响,就是我在跟你说话。”
哑女没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豆角,晃了晃。灶房的烟囱里升起炊烟,混着玉米的甜香和草药的清苦,在晨光里漫开。小虎跳下来时,踩翻了梯子,摔在地上却笑得开怀,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她跑过去扶他,手指触到他后背的绷带——那里有块新伤,是回来时为了护着怀里的沙枣袋被弹片划的。她忽然蹲下来,把脸埋在他膝头,眼泪打湿了他的裤脚。
“别再走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听见,“地里的玉米够吃,坛子里的梅子够腌,我给你熬药,给你煮玉米,风铃坏了我再修……”
小虎摸着她的头发,看檐下的风铃在风里轻轻晃,铜片的颤音像在应和。他想起战场上那个最绝望的夜晚,正是靠着“回家吃玉米”的念头撑过来的。原来所谓的“归处”,从来不是一间屋子,而是一个人守着灶火,等你把日子过成烟火气的模样。
“不走了。”他说,声音里带着郑重的沙哑,“以后你的药罐,我来添柴;你的风铃,我来修。”
灶房里的砂锅又开始“咕嘟”作响,这次煮的不是药,是新摘的豆角和去年的腊肉。香气漫出来时,风铃响得更欢了,像在唱一首关于“留下”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