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排练现场:将军踩了丞相脚(2 / 2)
几日后,西苑演武场、清音阁、清音阁编钟殿,三处“试验田”在鸡飞狗跳中勉强拼凑出了一个“融合”雏形。在王猛将军“练不好不许吃肉”的死亡威胁和江屿白“动作整齐奖金翻倍”的胡萝卜诱惑下,士兵方阵好歹能把“炕上坐”嚎得震天响了,动作也勉强能在一个“捅”的节奏上。清音阁的鸿儒学子们,在周墨宣“读不好逐出太学”的高压和自身强大的求生欲下,终于能把“吼赅”吼得…嗯…有点像那么回事了(虽然听起来更像集体便秘)。乐瑶…在无数次“魔音穿脑”和陛下“别致”的鼓励下,终于摸索出在庄重编钟主旋律里,极其生硬地插入几个“duang”来配合王猛方阵“捅”的高潮点,每次“duang”完,她都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走了一丝。
终于,到了第一次“带妆”联排的日子。地点选在了太庙前那片巨大的、铺着青石板的广场上。
场面…极其壮观。
左边,是王猛率领的三百盔甲鲜明(虽然有些歪)、杀气腾腾(主要是饿的)、手持木制长矛的士兵方阵。一个个绷着脸,努力做出凶悍的表情。
右边,是周墨宣压阵的、几十位穿着青色学袍、神情肃穆如同参加自己葬礼的鸿儒学子方阵。
中间靠后,是乐瑶指挥的编钟乐队,十几架编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乐师们手持钟槌,表情凝重得像要上刑场。
高台之上,赵衍端坐御座,福顺侍立一旁。周墨宣和王猛分别站在御座下首左右,如同两尊门神,一个脸黑如锅底,一个努力挺直腰板。江屿白则像个多余的小尾巴,缩在乐瑶的编钟架旁边,怀里那个破包袱抱得死紧。
“吉时到——!” 礼官一声高唱。
周墨宣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上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和毕生修为,气沉丹田,用那标志性的、带着古韵Rap腔调的嗓门,洪亮地起了个头:“赫赫战功——”
他身后,几十位鸿儒学子如同精密仪器被启动,立刻跟上,用同样宏大、同样带着奇怪韵律、同样憋足了劲的腔调齐声应和:“——赫赫战功!”
声音洪亮,响彻广场!只是那“赫赫”二字,被他们过于用力地吼出来,听着更像是——“嘿嘿战功!”
噗——!
高台上,福顺公公一个没忍住,肩膀剧烈抖动了一下,赶紧低头。赵衍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嘴角微微抽动。
王猛将军一听这“嘿嘿战功”,眉毛一竖!这不对啊!说好的是“赫赫”!怎么变“嘿嘿”了?听着跟傻笑似的!他下意识地就按照排练时江屿白教的,以为是该他“嘿哈”配合的点了!也顾不上细想,猛地抽出腰间佩刀(虽然是仪仗用的未开刃),高高举起,对着自己的士兵方阵,用尽洪荒之力吼道:“嘿——!!!”
他身后的三百士兵早就被那“嘿嘿战功”吼得有点懵,又见将军突然抽刀“嘿!”,条件反射般地、整齐划一地将手中木矛向前用力一捅!同时,扯着脖子,用比刚才吼“炕上坐”还要卖力的嗓门,惊天动地地齐声应和:
“哈——!!!”
三百根木矛整齐前突!三百个“哈”字气冲霄汉!动作是整齐了,气势是十足了!可这“哈”的时机…完美地镶嵌在了周墨宣领诵的“赫赫(嘿嘿)战功”之后!听起来就像是:
“嘿嘿战功——哈!”
噗嗤!噗嗤!噗嗤!
高台上,好几个侍立的内侍和礼官实在没憋住,漏了气,赶紧死死捂住嘴,脸憋得通红。连赵衍都差点被茶水呛到,咳嗽了两声。
周墨宣的脸,瞬间由黑转紫!他精心准备的恢弘开场,就这么被一群武夫的“嘿嘿哈”给毁了!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猛:“你…你…” 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猛还莫名其妙呢,捅完收矛,挺胸抬头,一脸“咱配合得不错吧?”的得意表情看向周墨宣,又看看高台上的皇帝。
“继…继续!”礼官的声音都变调了,强忍着笑喊道。
周墨宣眼前发黑,强撑着,用带着颤音和悲愤的腔调念下一句:“荡平敌寇——!”
学子们立刻跟上,吼得声嘶力竭:“——荡平敌寇!” 这次倒是没念错,只是那悲愤的调子,活像被人抢了老婆。
王猛一听“荡平敌寇”!精神一振!这句他记得!江屿白说过,唱到“荡平敌寇”后面就该接“送你回老家炕上坐”了!虽然词儿好像有点不一样?管他呢!反正“敌寇”是重点!他再次猛地举刀:“准备——”
士兵们立刻绷紧肌肉,握紧木矛,准备再次整齐地“捅”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乐瑶一直紧绷的神经捕捉到了这个毁灭性的信号!再让这群兵痞在“荡平敌寇”后面嚎一嗓子“炕上坐”,周老绝对会当场血溅五步!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抢在王猛那声“唱”出口之前,手中的钟槌带着一种绝望的力量,狠狠地、不顾章法地砸向了那口最大的镈钟!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打断!必须打断!
“duang——————!!!!!!”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毫无预兆地、狂暴地炸裂在整个太庙广场上空!那声音如此巨大、如此突兀、如此…充满了乐瑶的悲愤!震得地面仿佛都抖了三抖!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震得高台顶棚的琉璃瓦都簌簌作响!
王猛那声“唱”被硬生生堵回了嗓子眼,呛得他直咳嗽。士兵们捅到一半的动作僵在半空,一脸懵逼。周墨宣和学子们被震得集体一哆嗦,差点咬到舌头。
整个广场,瞬间被这声“绝望duang”按下了暂停键!死一般的寂静!
赵衍手里的茶杯盖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御案上,茶水溅湿了明黄的桌布。他愕然地看着瑶。
这…就是融合的“效果”?
就在这死寂和尴尬蔓延的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环节开始了——江屿白那“大型军阵团体操艺术表演”之“文官方阵友情客串”部分。
只见几十位穿着宽大文官朝服、被临时拉来凑数扮演“百官同庆”的老少爷们儿(以几位老臣为首),在礼官的示意下,迈着极其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步伐,一步一顿地从侧边“蠕动”进了广场中央。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显然对即将进行的“力量感动作”深恶痛绝。
王猛一看“演员”进场了,虽然被刚才的“duang”震得有点懵,但军令如山的本能还在!他立刻对着自己的士兵方阵吼道:“变阵!穿插!给大人们…呃…伴舞!” 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词了。
士兵们得令,立刻在王猛副将的指挥下,喊着号子,迈着相对整齐的步伐,开始向广场中央移动,准备按照排练,在文官方阵周围进行“威武穿插”。
文官们哪见过这阵仗?看着一群杀气腾腾(饿的)、拿着长矛的大头兵轰隆隆地朝自己“穿插”过来,顿时慌了神!队形瞬间大乱!有人想往左躲,有人想往右闪,有人吓得原地抱头!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老丞相!他本来腿脚就不太利索,被这突如其来的“兵锋”一吓,更是脚步虚浮,一个趔趄,好巧不巧,正好绊在了旁边一位同样惊慌失措、试图躲闪的年轻御史脚上!
“哎哟!” 老丞相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而他倒下的方向,正对着一位按照“穿插”路线、埋头猛冲的年轻校尉!那校尉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同袍的后脑勺,努力保持队形,根本没注意到脚下!
于是,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
砰!
“嗷——!!!”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一声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
年轻校尉那穿着厚重军靴、沾满泥土的大脚板,结结实实、精准无比地,一脚跺在了老丞相刚刚离地、还穿着崭新柔软云头履的右脚上!力道之大,直接把那漂亮的云头履给踩脱了脚,像个被踢飞的毽子,咕噜噜滚出去老远!露出了老丞相穿着白色布袜、此刻已肉眼可见迅速红肿起来的脚背!
时间,再次凝固了。
风又停了。
连刚才编钟的余音都彻底消失了。
老丞相抱着被踩得剧痛的右脚,单脚在原地金鸡独立,疼得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眼泪都快飙出来了。那年轻校尉也吓傻了,保持着踩人的姿势,僵在原地,脸白得像纸。周围的士兵和文官们全都目瞪口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高台上,赵衍手里的茶杯,彻底翻倒,茶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福顺公公张着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周墨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王猛将军张着大嘴,大脑彻底宕机。乐瑶扶着钟架,感觉天旋地转。
江屿白缩在编钟后面,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破包袱。完了完了!这下篓子捅到天上去了!
就在这片死寂和惊悚中,老丞相缓过那阵钻心的剧痛,老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他颤抖着手指,指向那吓傻了的年轻校尉,又看看旁边一脸无辜(吓的)的王猛,最后目光扫过全场,一股滔天的屈辱和怒火直冲顶门!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然后——在所有人以为他要破口大骂或者直接晕过去的时候——这位饱读诗书、德高望重的老丞相,竟然用一种极其清晰、带着悲愤、甚至还…押上了韵的腔调,开始了他的控诉!字字泣血,句句押韵,活脱脱一段现场Freestyle Rap:
“莽夫无状眼无珠!老夫朝靴价百铢(zhu,古代货币单位,形容贵重)!”
“金銮殿前敢撒野!踩吾玉足(老丞相气糊涂了,开始夸张)如踏猪!”
“痛煞老夫心肝脾!尔等竖子(指王猛和士兵)可知辜(罪过)?!”
“礼崩乐坏至此极!老夫…老夫…呜呼!哀哉!痛哉乎!!!”
最后一句“痛哉乎”喊出来,老丞相气力不济,加上脚疼,单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歪,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幸好旁边的年轻御史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才没摔个四脚朝天。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老丞相这段突如其来的、押韵精准、骂人不带脏字却又杀伤力十足的“Rap控诉”惊呆了!
王猛将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看看地上那只孤零零的云头履,再看看被扶住的老丞相,最后看看高台上脸色古怪的皇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月的俸禄…不,今年的俸禄,估计都得赔给老丞相买鞋了…
周墨宣看着眼前这彻底失控、荒诞绝伦的一幕,听着老丞相那充满韵律的悲愤怒斥,再看看旁边缩头缩脑的江屿白,最后目光落在高台上那位始作俑者、此刻却仿佛置身事外的年轻皇帝身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夹杂着深深的失望和无力感,瞬间席卷了他。他精心守护的礼制、他视若生命的雅音、他毕生追求的庄重肃穆…在今日,在这太庙之前,被彻底践踏成了齑粉!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呵…呵呵…” 周墨宣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的、如同夜枭般的低笑,充满了自嘲和绝望。他最后深深地、无比复杂地看了一眼混乱的广场中心——那只被踩掉的云头履,被扶住的老丞相,吓傻的校尉,茫然的士兵和文官,还有那架在阳光下沉默的编钟…
然后,他猛地一甩袍袖!宽大的紫色官袍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圬(wu,粉刷)!”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论语》里的名言,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悲壮的穿透力,“此等荒唐之举!辱没太庙!亵渎先祖!老夫…羞于与之为伍!”
吼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甚至没有向御座上的皇帝行礼,猛地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却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一步一步,极其沉重地、头也不回地朝着太庙广场外走去。夕阳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那决绝的背影,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场荒诞的“都试试”闹剧,他周墨宣,不奉陪了!
排练现场,一片死寂的狼藉。
高台上,赵衍看着周墨宣消失在宫门拐角的背影,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眼神深邃难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屿白抱着怀里的破包袱,感觉那黑石头在周墨宣甩袖离去、吼出那句“朽木不可雕”的瞬间,又极其轻微地、却异常清晰地“嗡”了一下。一股微弱的麻痒感,顺着他的手臂,直窜心底。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墨宣刚才站立的位置,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那份被周墨宣带来的、翻开的《玄穹颂》祷词抄本。泛黄的纸页被风吹动,露出了边缘在夕阳下,闪过一抹极其微弱的、暗沉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