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孤注一掷（1 / 1）

陈默的决定，无疑是一场将国运与身家性命都押上桌案的惊天豪赌。他将手中所有能动用的筹码——登州水师的脊梁、裴家的暗桩、格物院的希望，乃至每一位将士的热血，都推向了这场生死牌局。

港内，登州水师能动用的全部家底已集结完毕：五艘八百料“楼船”如同移动的城垒，巍然耸立；十五艘五百料“海鹘”战船形如猛禽，蓄势待发；更有三十余艘轻捷如燕的“艨艟”快船，如同环绕在巨兽身边的猎犬。这已是大唐北疆海防最后的精华。崔焕强撑伤体，坐镇中军楼船，以文官之身行统帅之责；而陈默、裴明月、赵虎与海爷这四位核心，则分别位于几艘经过紧急加固、船首包铁、满载火油硝石的“海鹘”船上，他们将作为锋矢，直插敌阵。

没有旌旗招展的盛大誓师，没有激动人心的慷慨陈词。唯有海风卷动着肃杀的旗帜，发出猎猎声响。每一名登上船舷的将士，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还是面孔稚嫩的新卒，都面色凝重，眼神深处燃烧着与家园共存亡的死志。他们清楚，此行奔赴的并非战场，而是坟场，唯一的区别，是选择在家门口的坟场倒下，还是在敌人的心脏里站着死。

船帆依次升起，粗大的缆绳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巨大的白色帆影连成一片，如同为这片饱受蹂躏的海疆挂起的垂天云幕，又似一片无声移动的白色丧服。庞大的舰队如同一条沉默的巨鲸，悄然滑出登州港的怀抱，义无反顾地扎进了渤海那浩瀚无垠、危机四伏的深蓝之中。

航行途中，陈默所在的指挥船成为了临时的战术中枢。他与各船将领的推演争辩几乎未曾停歇。面对那黑色巨舰传闻中足以撕裂苍穹的恐怖火力，任何教科书式的正面冲锋都与集体自杀无异。他们最终敲定的核心战术，充满了绝望下的狠厉与狡黠：利用“艨艟”快船无以伦比的速度和灵活性，满载火油与火药，执行自杀式的骚扰和突击，如同扑火的飞蛾，以自身的毁灭吸引、分散敌方那致命的雷火；主力“海鹘”和“楼船”则必须忍受着战友在身边化为火海的惨烈，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空当，不顾一切地抵近，利用绝对的数量优势，进行最原始、最血腥的接舷跳帮战！此战的目标并非击沉那钢铁巨兽——那太过奢侈——而是不惜代价，瘫痪其行动，甚至……占领它！

与此同时，陈默内心深处，将微薄的希望寄托于两样东西之上：其一，是格物院那尚未可知的“火药弩雷”。他期盼着墨衡能创造奇迹，期盼着那跨越山海而来的利器，能成为撕开巨舰无敌防御的第一道裂痕。其二，则是他贴身收藏的那枚温热玉佩。越接近“黄泉之眼”，怀中的玉佩似乎就越发活跃，仿佛与远方那片禁忌海域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他隐隐有种预感，这自“龙眠之地”得来的“钥匙”，或许将在最终的战场上，起到某种决定性的、甚至意想不到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