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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临淄风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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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在此!杀——!!!”

如同火山骤然爆发!东郭偃那充满怨毒与嗜血的狂吼如同引爆的信号!震天的喊杀声、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肉体被撕裂的恐怖闷响,以及庄公那陡然拔高、充满极度惊骇和难以置信、仿佛要将肺撕裂的狂怒咆哮如同滚油般瞬间炸开,透过高墙隐隐传来!

“崔杼!尔敢——!逆贼!……”

那怒吼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然掐断喉咙,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短促而剧烈的搏斗声、重物倒地的闷响,以及近卫们绝望的惨叫和濒死的哀嚎——“保护君上!”、“呃啊……”、“跟他们拼了!”……所有这些声音在短短几个呼吸间疯狂碰撞、爆发,又如同被强风卷走的烟尘般迅速平息下去!墙内陡然陷入一片死寂!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灵魂冻结的死寂!只剩下几声若有若无的、濒死者的微弱呻吟,如同鬼泣般飘出高墙。

墙头的箭雨并未落下,显然目标只在门内瓮中之鳖。冰冷的箭簇,此刻正戏谑地瞄着门外正对着厚重府门无计可施的田无宇和他那几名同样拔出兵刃、面无人色的侍卫。

田无宇勒住人立而起、焦躁不安的“乌云骥”,停在紧闭的大门前不足一丈之地,浑身冰凉刺骨,血液似乎都已冻结。他清晰地听到了门内短暂的喧嚣迅速转化为死亡降临后的寂灭!那声戛然而止的咆哮,如同重锤砸碎了他所有的侥幸!他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君上……驾崩了!

他身后的几名侍卫个个面如金纸,牙齿格格打颤,惊恐地看着如石雕般僵立不动的田无宇:“统领…君上…我们…怎么办…”

田无宇猛地回神,眼中的绝望瞬间被一种刻骨的冰寒所取代!他不能死在这里!田氏不能绝于此!他猛地调转马头,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命令:“走!立刻分散!以最快速度回府!紧闭所有门户!无我号令,任何人不得外出!违者…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咬碎崩出。他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魔窟!回到田氏府邸,高悬免战牌,紧闭所有大门!崔杼胆敢弑君,下一步必然是权力更迭的腥风血雨,席卷整个临淄!他必须保全自己和整个田氏家族,在这风暴中化作一叶沉舟,潜伏于深渊!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仿佛刚刚吞噬了齐国君王的巨大黑门。门上饕餮铺首那狞恶的铜环,在幽暗中闪着冰冷的光。田无宇猛地一夹马腹,“乌云骥”感受到主人的决绝,发出一声高亢的长嘶,四蹄奔腾如雷,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冲入临淄城雨后湿冷而空寂得诡异的街道。急促凌乱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踏碎了黄昏令人窒息的死寂,也踏入了田氏家族历史上最为凶险莫测的惊涛骇浪之中,向着那条通往田氏府邸的、被雨水冲刷得异常清晰的青石路,狂奔而去。湿冷的空气刮过脸颊,如同刀割,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田氏,必须活下去!

次日清晨。雨后的天空依旧阴沉,低垂的云层压得人心头发闷。崔府那扇昨夜紧闭的黑漆大门,此刻豁然洞开,如同敞开的墓穴。

两排甲士如同冰冷的雕像,沿着府门两侧肃立,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门内的庭院深处。他们身着玄甲,手中长戈如林,锋刃上沾染着未干涸的、深褐色的血痕,在惨淡的晨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连街巷中残留的水汽似乎都被冻结成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无法化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令人作呕,引来数只盘旋不去的黑色乌鸦,发出粗嘎不详的啼鸣。

崔杼和庆封,并排从幽深的府门内走了出来。两人皆穿着庄重的上卿服饰——玄端赤纁,象征着最高的权位。只是他们的脸色都透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被一夜的血腥榨干了所有的血色,唯有一双眼睛,却燃烧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非人的冷酷和疲惫。他们身后,四名身形最为魁梧剽悍的甲士,抬着一架简陋的门板,上面覆盖着一条沾染了大片暗褐色污渍的白色粗布。污渍之下,依稀可见人形轮廓。

崔杼在阶前站定,深吸了一口充满血腥的空气,目光如冰冷的剃刀,扫过那些被巨大的变故惊动、自发聚集在远处巷口、却又不敢靠近的临淄百姓和少数闻讯赶来的下层官吏。他的声音刻意拔高,洪亮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地,在死寂的街道上清晰地回荡:

“昏君姜光!在位荒淫,暴虐无道!视群臣如刍狗,视纲常如敝屣!先则纳晋国叛臣,招致兵祸,辱没国格;继则荒诞淫邪,公然窃据大臣之妻,亵渎人伦,辱及家室!视臣子忠义若草芥,以君威践踏臣节!如此昏聩悖逆之君,岂可忝居大位?!实乃天怒人怨,神人共愤,罪不容诛!”

他停顿片刻,让这“罪名”沉甸甸地砸在每个人心头,满意地看着远处人群的瑟缩。随即继续道:“昨夜,此獠趁崔某病笃‘探视’之际,于崔府再次欲行无耻下作之事!天理昭昭!人神共愤!府中家臣激于义愤,亦不堪其凌迫,已将此悖逆狂徒……” 他微微侧身,目光扫向那块门板,“……就地正法!”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虽然早有猜测,但“就地正法”四字,如同惊雷般炸开!

崔杼脸上毫无波澜,只有冷酷:

“国不可一日无君!上卿诸大夫奉先君遗命与齐国宗法,共议:光之弟,公子杵臼,素行仁厚,秉性恭谦,当承社稷!即日即位!”

随着他冰冷的话语声,崔府深处,两名表情肃杀的甲士几乎是半架半推地,“搀扶”着一个身着素服、脸色惨白如同新糊窗纸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便是公子杵臼。他脚步虚浮,目光呆滞而惊恐,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着,完全不敢看那盖着白布的门板和周围的甲士,如同一个被吓丢了魂的木偶。在崔杼和庆封如同刀锋般冰冷目光的逼视下,他被推到了人前,站在了阶下最显眼的位置。

“新君即位,当有贤相辅佐,共保社稷安宁!”崔杼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即日起,崔杼为右相,庆封为左相,共理国政,总理庶务,以安万民!”

一场裹挟着血腥与背叛的弑君政变,就在崔杼这冰冷如刀、又占据着大义名分的宣告中,完成了最高权力的瞬间转移。公子杵臼只是一个被摆放在祭坛上的傀儡摆设。真正的、散发着铁血气息的权柄,已牢牢攥在了崔杼和庆封——这两个手上沾满弑君者污血、踏着君王尸体上位的权臣手中。临淄的天空,阴霾深重,久久不散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气息,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惨烈终结,和一个用屠刀开启的、前途未卜的新时代序幕的拉开。新君的袍服下,透出的是浓重的恐惧与旧血的腥味。崔、庆二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那一丝同盟的默契下,隐藏着的是更深的算计与猜忌。昨日共谋弑君,明日,谁又能笑到最后?而这一切,都落入了远处一座高阁窗缝后,一双始终未曾离开过这片血腥之地的、冰冷而锐利的眼眸之中——田无宇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然隐没在阁楼的阴影里。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而是一个风暴眼正在形成。

齐景公杵臼坐在冰冷的宝座上,像一尊华美的木偶。他继位已有三年,临淄城依旧繁华,但繁华之下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暗流。崔杼与庆封,这对因弑君而短暂结盟的权臣,在共同掌控朝局后,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崔杼性情阴鸷多疑,庆封则贪婪骄横,两人互相猜忌,争权夺利,早已貌合神离。

庆封的府邸,夜夜笙歌。巨大的厅堂里,充斥着浓烈的酒气、烤肉的焦香和舞姬身上廉价的脂粉味。庆封踞坐主位,敞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一手搂着妖艳的侍妾,一手举着硕大的酒爵,醉眼朦胧地看着堂下扭动的腰肢和宾客们谄媚的笑脸。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对着身旁一个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却显得更加阴沉浮躁的年轻人——他的儿子庆舍——大声吩咐:“舍儿!这朝中琐事,为父看着就烦!从明日起,大小政务,你都替为父处置了!好好干!莫要坠了我庆氏威名!”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

庆舍眼中闪过一丝狂喜,连忙躬身应道:“父亲放心!孩儿定当尽心竭力!”他早就渴望这份权力了。

“好!痛快!”庆封哈哈大笑,将爵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挥手,“都散了散了!明日还要去城郊狩猎!大好春光,岂能虚耗在这案牍之间!”

宾客们识趣地告退。庆舍也躬身退下,转身的刹那,脸上那恭敬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不可耐的贪婪和野心。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入临淄城各大世族的府邸。

田氏府邸深处,一间门窗紧闭、只点着一盏孤灯的密室。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田无宇端坐主位,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映照出他眼中沉静如渊的寒光。下首坐着三人:鲍氏家主鲍国,须发已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高氏家主高虿,面色沉稳,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栾氏家主栾施,相对年轻,眉宇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躁动和恨意——他的家族与庆氏素有旧怨。

“庆封耽于酒猎,竟将国政委于竖子庆舍!”鲍国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此乃天赐良机!庆舍小儿,志大才疏,骄横跋扈,早已惹得朝野怨声载道。庆氏父子离心,部属亦多有怨言,其势虽大,根基已虚!”

高虿接口道:“鲍公所言极是。庆封自恃弑君拥立之功,目空一切。崔杼死后,他更是独揽大权,专横跋扈,视我等于无物。赋税苛重,民怨沸腾,此乃取死之道!”

栾施猛地一拍案几,眼中怒火熊熊:“庆封老贼!庆舍小儿!仗势欺人,侵夺我栾氏田产,辱我族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田大夫,鲍公,高公!时机已到!我等四族联手,趁庆封出猎,城中空虚,一举铲除庆氏!否则,待其父子缓过气来,下一个遭殃的,必是我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田无宇身上。他是串联起这次密谋的核心,也是四族中实力保存最完整、最具行动力的人。

田无宇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三位盟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庆氏覆亡,只在朝夕。然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庆舍虽庸,但其麾下甲兵,皆是庆封豢养多年的亡命之徒,凶悍异常。欲破其巢穴,必先断其爪牙,乱其阵脚。”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庆封出猎,庆舍必调其精锐护卫其父宫室,此为常例。然其宫室坚固,强攻伤亡必重。我有一计……”

他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谋划细细道来。鲍国、高虿、栾施听着,脸上的凝重渐渐被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决绝的神色取代。烛火在密室的墙壁上投下四个紧靠在一起、如同即将扑食的猛兽般的巨大黑影。

公元前545年,十月。深秋的临淄,天高云淡,正是狩猎的好时节。庆封果然如约,带着大批亲信武士和猎犬,浩浩荡荡出城,前往城郊猎场。旌旗招展,马蹄声碎,卷起一路烟尘。庆封骑在高头大马上,志得意满,享受着秋日阳光和权力带来的快意,全然不知一张死亡的大网已在身后悄然张开。

庆舍站在城楼上,目送着父亲的队伍远去,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他脸上露出一丝轻松又得意的笑容。父亲走了,这临淄城,现在是他庆舍说了算!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心腹家将厉声下令:“传令!调集宫中精锐甲士,加强我父宫室守卫!里外三层,给我围得铁桶一般!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若有闪失,提头来见!”他深知父亲宫室中积累的财富和秘密的重要性,那是庆氏权力的象征和根基。

“喏!”家将领命而去。

很快,庆封那座位于临淄中心、巍峨壮丽的宫室四周,布满了庆舍调来的精锐甲士。他们盔甲鲜明,戈矛如林,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将宫室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庆舍看着这森严的阵势,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返回自己的府邸,准备享受这无人掣肘的“摄政”时光。

然而,就在庆舍调兵遣将、将防卫重心完全放在其父宫室之时,临淄城的其他角落,暗流开始汹涌。

田氏府邸的侧门悄然打开,一队队身着便装、却眼神锐利、步履矫健的汉子鱼贯而出,迅速融入街巷的阴影之中。他们或推着满载柴草的牛车,或挑着时令果蔬的担子,或像寻常工匠般扛着工具,目标却出奇地一致——庆封宫室附近几条关键的街巷。

鲍氏、高氏、栾氏的府邸,同样的人影在无声地流动。四大家族的私兵徒众,如同溪流汇聚,悄无声息地向着庆封宫室的外围区域集结。他们避开了庆舍重兵布防的正面,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从侧翼和后方悄然逼近。

田无宇站在一座临街酒肆的二楼雅间窗前,这里视野极佳,可以清晰地俯瞰庆封宫室前那片开阔的广场和森严的守卫。他身边站着鲍国、高虿和栾施。四人都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

“庆舍果然中计,将精锐尽数调来此处。”鲍国看着楼下那密密麻麻的甲士,低声道。

“其宫室后方及侧翼,守卫空虚。”高虿补充道,眼中闪烁着战意。

栾施早已按捺不住,手按剑柄:“田大夫,何时动手?”

田无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楼下那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的庆氏甲士。他缓缓抬起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动手!”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嘹亮的号角。信号是几支带着凄厉啸音的火箭,骤然射向庆封宫室后方几处早已堆放了大量引火之物的角落!

轰!轰!轰!

烈焰几乎是瞬间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木材燃烧的噼啪声、火焰的呼啸声、以及被点燃的杂物倒塌的轰鸣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巨响!

“走水了!走水了!”凄厉的呼喊声在宫室后方和侧翼响起。

庆封宫室正门前严阵以待的甲士们顿时一阵骚动!后方的火光和浓烟清晰可见,喊声更是让他们心惊肉跳!守卫宫门是职责,但后院起火,同样关乎他们的身家性命!队形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不少士兵下意识地回头张望。

就在这人心浮动、阵脚微乱的刹那!

“杀——!”

如同平地惊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宫室两侧和后方那些看似寻常的街巷、民居中猛然爆发!无数手持利刃的汉子,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出!他们正是田、鲍、高、栾四族的徒众!他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必胜的信念,如同猛虎下山,狠狠地撞进了因后方起火而陷入短暂混乱的庆氏甲士阵列之中!

刀光剑影,瞬间撕裂了午后的宁静!

“有埋伏!”

“敌袭!”

“挡住他们!”

庆氏甲士毕竟训练有素,最初的慌乱后,立刻在军官的嘶吼下试图结阵抵抗。但四族联军蓄谋已久,士气如虹,又占据了突袭的优势和局部的人数优势。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利刃入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愤怒的咆哮……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血腥残酷的交响乐。鲜血迅速染红了宫门前的青石板地面,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田无宇、鲍国、高虿、栾施四人,如同四柄出鞘的利剑,亲自率领着各自家族最精锐的死士,从不同的方向,直插庆氏甲士阵列的核心!田无宇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所过之处,庆氏甲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纷纷倒下。他勇猛绝伦,每一剑都带着千钧之力,硬生生在密集的敌阵中撕开一道缺口!鲍国老当益壮,剑法刁钻狠辣;高虿沉稳如山,指挥若定;栾施则状若疯虎,带着刻骨的仇恨,疯狂砍杀,仿佛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屈辱尽数发泄出来。

四大家主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联军的士气。庆氏甲士虽然悍勇,但在腹背受敌、指挥混乱的情况下,渐渐不支。阵线被冲得七零八落,士兵们各自为战,败象已露。

庆舍在自己的府邸中,正搂着美妾饮酒作乐,幻想着父亲归来后自己“摄政有功”的得意。突然,一名浑身浴血、盔甲残破的家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嘶声哭喊:“少主!不好了!田氏、鲍氏、高氏、栾氏四族反了!他们…他们正在围攻主上宫室!兄弟们…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什么?!”庆舍手中的玉杯“啪”地一声摔得粉碎,美酒溅了一身。他猛地站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随即又被滔天的怒火和恐惧淹没。“田无宇!鲍国!你们安敢如此!”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一把推开怀中的美妾,抽出佩剑,对着空气疯狂地劈砍了几下,“集合!集合府中所有人!跟我去救宫室!杀光那些叛逆!”

然而,当他带着仓促集结起来的府中护卫,心急如焚地赶到宫室附近时,看到的却是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宫门前,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四族联军的旗帜已经插上了宫室的外墙,残存的庆氏甲士正在被分割包围,做最后的、绝望的抵抗。喊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震耳欲聋。田无宇浑身浴血,如同战神般屹立在战场中央,正指挥着联军向宫室大门发起最后的冲击。巨大的宫门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庆舍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的狂吼,挥剑就想冲上去。

“少主!不可!”身边的心腹死死拉住他,声音带着哭腔,“大势已去!宫室已破!快走!留得青山在!去找主上!”

庆舍看着那即将被攻破的宫门,看着那些如同潮水般涌向宫室的敌人,再看看自己身边这寥寥无几、面无人色的护卫,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一跺脚,嘶吼道:“撤!出城!去找父亲!”他调转马头,带着残兵,如同丧家之犬般,向着临淄城门的方向狼狈逃窜。身后,那座象征着庆氏无上权力的宫室,在联军震天的欢呼声中,轰然洞开。

当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庆封带着满载猎物的队伍,心满意足地返回临淄。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恭敬的臣民,而是紧闭的城门和城楼上如林的戈矛!

“庆封逆贼!弑君篡权,祸乱齐国!今已伏诛其党!尔还不速速下马受缚!”城楼上,一名守将厉声大喝,声音在暮色中传得很远。

庆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城楼上陌生的旗帜和甲士,看着那黑洞洞对准城下的弩箭,听着城内隐约传来的、尚未完全平息的喊杀声和欢呼声,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舍儿!我的宫室!”他猛地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嚎叫。他疯狂地策马冲到城下,对着城楼嘶吼:“开门!快给寡人开门!我是庆封!左相庆封!”

回答他的,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嗖嗖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狞笑!

“保护主上!”亲信武士们惊呼着,举起盾牌,将庆封团团护住。箭矢钉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哆哆”声。

庆封被亲卫死死护着,退到箭矢射程之外。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马上,望着那紧闭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城门,望着城楼上那些冰冷的面孔和武器,再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这群惊惶失措的武士和满载的猎物,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彻底将他吞噬。宫室被攻破,儿子生死不明,临淄城已落入敌手…他完了。

“主上…去…去哪里?”亲卫首领声音颤抖地问。

庆封茫然四顾,天地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处。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充满了不甘和绝望:“鲁…鲁国!”

残阳如血,映照着庆封和他那支狼狈不堪的队伍,如同丧家之犬,向着西南方向,仓皇逃窜,最终消失在暮色沉沉的旷野之中。

临淄城内,庆封那座曾经巍峨壮丽的宫室,此刻浓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残垣断壁间,尸体枕藉,四族联军的士兵正在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

田无宇站在宫室最高处的露台上,俯瞰着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城市。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深褐色,紧贴在冰冷的甲胄上。晚风吹拂着他散乱的鬓发,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眼中那如同深渊般的沉静和锐利。

鲍国、高虿、栾施三人走了上来,脸上带着胜利的疲惫和无法抑制的兴奋。

“田大夫神机妙算!庆氏父子,一逃一亡,从此齐国朝堂,当以我等为尊!”栾施激动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和对未来的憧憬。

鲍国捋着胡须,沉稳地点头:“此役之后,庆氏党羽必将被连根拔起。其封邑、财货、甲兵…皆需重新分配。”他的目光看向田无宇,带着征询。

高虿也接口道:“正是。田大夫居中调度,居功至伟。这战利品的分配,当由田大夫主持,方显公允。”

田无宇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太多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历经风霜后的平静。他目光扫过三位盟友,声音沉稳有力:“庆氏虽除,然齐国百废待兴。景公年幼,国政仍需我等戮力同心。至于战利,”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宫室下方堆积如山的兵器甲胄、钱箱布帛,“田氏所求不多。庆氏在临淄的府库财货,可分与诸位。其宫室…可充公。唯其封邑之中,靠近我田氏祖地的那几处庄园,以及…这些缴获的庆氏精锐甲士的兵器、铠甲,请诸位允我田氏收纳,以充实田邑武备,拱卫宗族。”

鲍国、高虿、栾施交换了一下眼神。田无宇的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相当克制。那些靠近田邑的庄园,对三族而言价值不大;而兵器甲胄,虽然精良,但三族本身也有根基。相比之下,临淄府库中真金白银的财货显然更诱人。

“田大夫高义!如此分配,甚为公允!”鲍国率先表态。

“附议!”高虿和栾施也立刻点头同意。

田无宇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再次转过身,背对着三位盟友,望向暮色中渐渐亮起灯火、仿佛重获新生的临淄城。无人看见,在他那沉静如水的眼眸深处,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一闪而逝。他缓缓抬起手,抚摸着露台冰凉的栏杆,指尖沾满了战斗留下的尘埃和暗红的血渍。他轻轻捻动手指,感受着那粗糙的颗粒感,然后,极其缓慢而坚定地,将手掌紧握成拳。

力量,实实在在的力量,已经握在了手中。庆氏的覆灭,只是一个开始。田氏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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