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种麦子的人（2 / 2）

“那俩小子的脸，怎么跟变戏法似的，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又呆愣愣的。”

风正豪摇了摇头。

他只觉得，那个叫李道然的少年。

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他看出了王也眼神里的变化。

那是一种，超脱。

只有老天师张之维。

看着场中那一幕。

浑浊的老眼里。

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浓厚的兴趣。

他没忍住。

他低声喃喃。

“有意思……真有意思……”

远处，几个围观的年轻异人也议论起来。

“你看王也道长，平时总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现在眼睛都瞪圆了！”

“还有张楚岚，平时不是挺油滑的吗？怎么现在像个木头桩子？”

一个天下会的弟子皱眉道。

“那是李先生在指点他们吧？可他说的什么啊？我们离这么远，连声音都听不清。”

“谁知道呢，李先生向来神神秘秘的。”

另一个年轻武当弟子，名叫李峰，凑到师兄王成身边。

“师兄，王也道长他……他好像变了。”

王成看着王也。

他点点头。

“何止是变了，感觉整个人都被洗涤了一遍。那种超然的境界，我只在老天师身上见过。”

他看向石阶上，陷入沉思的张楚岚和王也。

他有些困惑。

“李先生究竟说了什么，能让这两人如此？”

这时，一个略显浮夸的声音插了进来。

“嘿！你们看，那不是张楚岚吗？又开始装深沉了？”

是风星瞳。

他正和风莎燕一起走过来。

风莎燕则瞪了他一眼。

“别胡说，这跟平时的张楚岚可不一样。”

她看着那个坐在石阶上，手握半块馒头的张楚岚。

平时那股子“不要碧莲”的劲儿，此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茫和一丝压抑。

“他好像……被困住了。”

风莎燕轻声说。

她联想到父亲昨晚对她的教诲。

“平常心对之，或许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寂静，死寂。

风莎燕凝视着张楚岚。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神情深沉。难道，父亲口中那“不同的风景”，就是眼下这般模样？她心中疑问，一时间无法理清。

王也此刻已闭上眼，面容平静。他全身炁息流转，不再有丝毫滞涩。那股全新的感悟，在他心中激荡。

他仿佛身临其境。

广袤的麦田，麦子随风摇曳，自生自灭。磨坊内，麦子被碾磨成粉，不由自主。厨房里，面粉经揉捏成团，蒸成了馒头，等待被食。最终，它被咀嚼吞咽，归于虚无。

我王也，到底是什么？

不是那无力挣扎的麦子，亦非那掌控一切的食者。

他忽地明白了。李道然所言，并非在限定选择，而是在拓宽视野。他不是世界的旁观者，他本身，就是“道”的一部分，是运行其间的生命。

而张楚岚。他依旧挣扎在那股无力感中。

自己是麦子？命运的玩物？被卷入一场无法挣脱的宿命？

爷爷的死，甲申之乱的秘密，宝儿姐的过去……

这些重担，无一不是压在自己身上的磨盘。

他觉得自己被碾磨着，被揉捏着，身不由己。他想保护的人，和自己想成为的人，难道真是两条平行线，永无交汇？

他渴望入世，掌控命运。可李道然一句“你是麦子”，让他感到莫大的荒谬。自己不是棋手，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卒子，甚至只是被棋手利用的材料。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压得他胸口发闷。他不是在选择，而是在苦苦挣扎。

王也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那笑意，并非喜悦，却扫尽了他心头所有的迷茫、纠结和沉重。他的气息变得轻盈。

他站起身，对着仍在石阶上坐着的李道然，庄重地拱手。

“我不想当麦子，也不愿被它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