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质问(2 / 2)
与死亡相比,眼下这点面子上的折辱,又算得了什么?
这口恶气,这奇耻大辱,他必须咽下去。
国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长老,你有所不知,本王……本王之所以行此灭僧之事,实在是事出有因,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哦?”凌阳似乎来了些兴趣,淡淡道,“有何苦衷理由,竟需上万条性命来填?贫僧愿闻其详,还请陛下告知一二。”
国王定了定神,开始讲述他的原因:“皆因多年前,有一游方野僧,在我这都城之外,公然谤我,言语恶毒,本王身为一国之君,受命于天,牧守万民,岂能容此等狂徒肆意侮辱?”
“此风若长,国将不国,故而……故而朕才发下宏愿,定要杀尽天下谤君之僧,以儆效尤。”
“最初只想杀那恶僧及其同党,奈何僧人互相包庇,难以甄别,这才……这才不得已扩大范围。”
他将“不得已”三个字咬得颇重,试图博取同情,最后反问道:“长老,你说,本王乃是天下之主,万乘之君,受此奇耻大辱,若不做严惩,何以立威?何以治天下?本王杀人,对不对?”
此刻,他也唯有搬出“君权神授”、“君王威严不可侵犯”这套阶级森严的理论,来为自己的暴行寻找最后的理由。
闻听此言,凌阳微笑道:
“照国王这么说来,贵国这律法的责罚,可比那株连之法的‘连坐’,还要厉害得多了。”
他踱了一步,目光扫过群臣:“‘连坐’之法,严苛者,也不过是一人犯法,亲属邻里受罪,罪大恶极者,株连三族、九族,已是极限。”
“可陛下您这‘灭僧’之法,竟是因一个和尚犯的罪,便需要整整一万个,与之可能毫无瓜葛的和尚来赎罪。”
“这波及之广,牵连之无由,实在是旷古未闻,严苛至极了。”
说到这里,凌阳停顿下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国王:“贫僧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陛下,不知当初那个胆大包天,竟敢辱骂陛下的和尚,是男是女?”
闻听此言,不止是国王愣住了,就连殿下的文武百官也面面相觑,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这算什么问题?
有官员下意识地低声嘟囔:“和尚自然是男的,若是女的,那便该叫尼姑了……”
这话就如说“远远走来一个女姑娘”般明知故问——谁见过“男姑娘”?
国王虽然觉得这问题古怪,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自然是男的。不知长老为何有此一问?”
“哦,原来是男的。”
凌阳点了点头,脸上那丝笑意更深,也更冷,“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不直接下令,杀一万个‘男子’来赎罪?岂不是更加直接了当,更能震慑天下所有可能‘谤君’的男子?”
“这……这怎么可以!”国王脱口而出,脸色大变。
“哦?不可以这样?”
凌阳立刻接过话头,步步紧逼,“那看来,陛下并非是针对所有可能‘谤君’的人,而仅仅是针对‘和尚’这个身份了?”
“也就是说,单纯是因为那个谤君者是个和尚,所以陛下才会迁怒于天下所有僧侣,必欲杀之而后快?”
他不给国王喘息的机会,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连珠炮般掷出:“那么,贫僧敢问陛下,您如此行事,是觉得我佛门弟子天生便有罪?是看不起我佛门?觉得我佛门好欺辱?”
“还是说……”凌阳的声音陡然转厉,目光如两道冷电,直射国王内心,“陛下是觉得自己身为一国之主,手握生杀大权,区区一万个僧人的性命,在陛下眼中,也不过是一串可以随意抹去的数字罢了?”
“他们的悲欢生死,他们的恐惧哀求,在陛下的帝王威严面前,都轻如草芥,微不足道”
这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难以回答。
国王张口结舌,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不是没话说,只是他的回答此刻不能说。
你要他怎么说,说就是如此?
他可还没活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