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陈礼心（2 / 2）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胸腔中来自冥王星的寒意尽数驱散，然后用权限卡轻轻刷开了门锁。

“嘀”的一声轻响，门向内滑开。没有预想中扑上来的身影，也没有温暖的拥抱。

玄关处有些清冷，只有空气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张略显陈旧的电子相框，里面循环播放着一张全家福——

那是多年前在火星基地拍的，照片上的他穿着神州的玄武军制服，意气风发；

妻子靠在他肩头，笑容温婉明媚，眼中闪着对未来的憧憬；

中间是年幼的儿子陈思嘉，被两人簇拥着，笑得没心没肺。

那是幸福凝固的瞬间，也是悲剧发生前最后的定格。

他的目光越过玄关，投向客厅旁那间特意改造过的卧室。门敞开着，可以看见一张医疗护理床，床上静静躺着一个身影，身上连接着数根维持生命的管线，旁边的仪器屏幕上显示着平稳却缺乏波澜的生命体征曲线。

那就是他的妻子，曾经与他并肩在火星开拓，如今却因三年前冥王星那场突如其来的寂灭业力失控爆发而意识沉沦，成了只能依靠营养液和生命维持系统存在的植物人，炼心六重的修为也仿佛被冻结，仅有最基本的生命反应。

回想起那天，陈礼心依旧心有余悸。他们刚到冥王星军营没几天，那积聚在熔炉深处的、最本源的寂灭业力不知为何发生泄漏、爆发，无形的冲击瞬间席卷了整个军营。

锻体七重以下者当场昏迷不醒，即便是他，也仅仅是勉强保持清醒，另外两位锻体八重圆满的负责人，以及一位炼心七重的项目负责人，带领着还能行动的人，艰难地抵御着业力幻化出的各种恐怖幻象和怪物，那是一场针对灵魂的酷刑。

虽然后来经月球基地紧急派来的生命绿洲组织成员全力救治，大多数人苏醒了过来，但仍有三人的大脑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意识再也无法回归，他的妻子便是其中之一。

这件事，他至今没有告诉在地球新国第一中学读九年级、即将面临人生第一次重要职业选择的儿子陈思嘉。

孩子一直以为，妈妈死在了那次“意外事故”中。他如何能告诉孩子，妈妈其实还“活着”，只是以一种比死亡更令人心碎的方式存在着？

曾经的他是神州玄武军的精英，与妻子一同在火星服役，后去看望在冥王星研究的妻子。

变故发生后，为了能陪伴在昏迷的妻子身边，也为了寻求GGA可能更先进的医疗资源（当时神州派驻冥王星的名额已满，而他当时仅锻体八重初期的实力不足以争取到名额），他毅然离开了玄武军，加入了GGA，并申请调往了冥王星——这个太阳系环境最恶劣、却也最能积累“星空贡献值”的地方。

三年过去，他已从当年的锻体八重初期，突破至九锻八炼，成为了清道夫的中坚力量。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凭自身力量唤醒妻子。

他私下问过龙四、张林他们，隐约得知，那位新来的、深不可测的生命尊者陈默，或许有能力治愈这种灵魂层面的创伤。但陈默立下了规矩，请求他亲自出手，需要支付高达一万点星空贡献值。

这是为了激励人类自身奋发图强，而非一味依赖超凡存在。

三年来，陈礼心在冥王星出生入死，完成各种危险任务，也才积攒了五千点贡献。

他盘算着，或许再坚持三年，就能攒够了。他打算等到真正治好妻子，再告诉儿子真相。现在让儿子知道，除了徒增痛苦和牵挂，又能改变什么呢？

妻子现在这般模样，与“死了”又有何异？不过是留给他一个沉重却必须背负的希望罢了。

他轻轻带上大门，阻隔了外界的喧嚣。房间布局简洁，甚至有些空旷，大部分空间都留给了那间卧室和必要的医疗设备。

他走到床边，看着妻子。她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只是这份平静持续了太久，久到让人心慌。

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床头的营养液储备，还剩小半袋。每过七天，附近基地医院会有专人上门更换。

他拿起旁边备着的湿棉签，细心润了润妻子有些干燥的嘴唇，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尽管他知道，她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袭来。他默默走到厨房，加热了一份速食餐，独自在安静的客厅里吃完。味道如同嚼蜡，但他早已习惯。

晚上，他拨通了给儿子陈思嘉的视频电话。光幕亮起，出现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脸庞，背景是他们在地球新国的家。

“爸！你回来了？！”陈思嘉的声音充满惊喜，“冥王星那边怎么样？没受伤吧？”

看着儿子关切的眼神，陈礼心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将所有沉重压在心底：“嗯，任务结束，回来休整一段时间。那边一切都好，爸爸没事。”

他仔细端详着屏幕里的儿子，似乎又长高了些，“你呢？快毕业了，第一次职业选择，有方向了吗？”

提到未来，陈思嘉立刻兴奋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学校里的见闻，亲眼目睹金鳞鱼尊者的突破以及他对几个潜在发展方向的兴趣和犹豫。

听着儿子充满活力的声音，描绘着属于他自己的、光明的未来图景，陈礼心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为人父的欣慰，也有深藏的痛苦与责任。

他耐心地听着，适时给出建议，将那份关于母亲的、残酷的真相，再次深深埋藏。这通电话，是他漫长守候中难得的慰藉，也是支撑他继续在冥府前哨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