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沉默的扳手（2 / 2）

江川烦躁地啧了一声，丢下手里的活，单脚跳到工具箱旁边，拿起林暮带来的塑料袋，掏出一个馒头啃了起来。馒头是热的，带着淡淡的麦香，应该是在街口张婶的早点铺买的。

他吃得很快，像是在赌气。馒头有点干，噎得他嗓子发紧。他想找点水喝，却发现昨晚的搪瓷缸子还放在里屋的桌上。

就在他准备起身去拿水的时候，一个搪瓷缸子递到了他面前。里面盛着半缸子温水，水面上还飘着几片茶叶——是江川平时喝剩下的碎茶叶末。

江川抬起头，对上林暮的眼睛。林暮的眼睛还是有点红，大概是昨晚哭狠了。他看着江川，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江川的心又是一紧。他别开视线，接过搪瓷缸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温水顺着喉咙流下去，稍微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却没减轻心里的烦躁。

谢了。江川低声说了一句，声音有点沙哑。

林暮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收拾剩下的工具。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透过塑料布照进维修铺，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带着一种奇异的安静。

林暮已经收拾完了所有的工具，工具箱被他整理得整整齐齐。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江川正在修的那辆自行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这里...林暮轻声开口，指了指自行车的链条，卡住了，得先把后轮松一点。

江川没说话，只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林暮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江川的脚，伸手去拨弄链条。他的手指很灵活，轻轻一挑，再稍微往后拉了拉后轮，一声，卡住的链条就松动了。

好了。林暮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江川的距离。

江川看着他，又看了看那辆自行车，心里五味杂陈。他拿起扳手，重新开始卸链条。这次顺利多了，没几下，链条就被卸了下来。

我去...洗个手。林暮轻声说，然后转身朝公共水龙头的方向走去。

江川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筒子楼的拐角处。他手里拿着扳手，却没再继续干活。阳光照在他身上，有点暖，但心里却还是凉飕飕的。

他想起林暮刚才蹲在地上帮他弄链条的样子，那么专注，那么认真。就像他每次帮他递工具，帮他看摊，帮他收拾这个乱糟糟的维修铺一样。

林暮总是这样，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关心着他，照顾着他，却从不说什么。

江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起刚才林暮放在工具箱旁边的馒头，咬了一大口。馒头有点凉了，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他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拿起螺丝刀，开始拆自行车的飞轮。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心里乱糟糟的。拆到一半，他突然一声，发现自己竟然把螺丝拧反了方向，差点把螺纹弄坏。

江川皱紧眉头，心里的烦躁更甚了。他把螺丝刀扔在一边，不想再修了。

这时，林暮洗完手回来了。他看到江川扔在一边的螺丝刀，还有没拆下来的飞轮，脚步顿了一下。

江川没看他，只是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林暮走到工具箱旁，拿起刚才被江川扔掉的螺丝刀，默默地蹲下身，开始拆那个飞轮。他的动作很轻，很稳，手指灵活地转动着螺丝刀，没一会儿，就把飞轮拆了下来。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说。

江川看着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紧抿着的嘴唇。他突然发现，林暮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平时总是低着头，显得不起眼。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维修铺的沉默。

江川和林暮同时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从巷口经过，车铃叮铃铃地响着，渐渐远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又迅速移开。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照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维修铺里的空气似乎没那么冷了，但那份沉默和尴尬依然存在。

江川和林暮，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在这个破败的维修铺里，继续着他们一上午的沉默。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层厚厚的冰。

只有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吹着，卷起地上的尘土，发出呼啦啦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