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平4(2 / 2)
那个“天平”工作人员被他这副拼命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但随即脸上露出被冒犯的恼怒:“记录!王磊暴力抗法,威胁工作人员!信用分即时清零!列入高危管控名单!”
两个保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抽出警棍,一步步逼了过来。金属棍身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王磊握紧冰冷的铁架,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从医院走廊深处传来,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人群惊恐的尖叫!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他们要把李主任带走!”
“跟他们拼了!”
骚乱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轰然炸开!哭喊声、咒骂声、撞击声瞬间席卷了整个楼层。
准备对王磊动手的两个保安动作一滞,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外。那个“天平”工作人员也脸色大变,急忙拿出对讲机,里面传来一片嘈杂的电流声和混乱的呼喊,似乎其他地方也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快!先去支援三楼重症区!那边失控了!”对讲机里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两个保安不再理会王磊,立刻转身冲了出去。那个“天平”工作人员狠狠瞪了王磊一眼,丢下一句“你等着!”,也匆忙跟着跑了。
病房里瞬间只剩下王磊粗重的喘息声,和门外越来越混乱的喧嚣。
他握着铁架的手慢慢垂下,浑身脱力般地靠在病床上。劫后余生?不,只是灾难被更大的灾难暂时覆盖了。
他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向外观望。
走廊里已是一片狼藉。手推车翻倒在地,药品和器械散落得到处都是。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奔跑、推搡。有穿着病号服的老人瘫坐在地上哭泣,有家属在和穿着制服的人拉扯,远处还能看到扭打在一起的人影。灯光忽明忽灭,警报声尖锐地鸣响,仿佛整个医院,不,是整个城市,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无序的疯狂。
系统紊乱带来的不是解放,而是更彻底的混沌。规则的枷锁突然松动,释放出来的是长期被压抑的恐惧、愤怒和人性中最原始的恶。
王磊默默关上门,落锁。他将翻倒的椅子扶起来,顶在门后。然后他回到父亲床边,将铁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不再去看手机,不再去关心外面的骚乱何时平息,系统何时修复。
他打来热水,重新拧干毛巾,继续为父亲擦拭身体,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擦拭那布满皱纹的额头,擦拭那曾扛起家庭重担如今却无力垂落的手臂,擦拭那因为疾病而浮肿的双腿。
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曲线变得越来越平缓,波动越来越微弱。
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浓墨般的漆黑,透出一丝灰白。
凌晨时分,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
父亲的生命体征,也终于走到了终点。
心电图拉成了一条笔直的、无情的线。悠长而冰冷的提示音,代替了之前规律的滴答声。
王磊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哭。他只是一直握着父亲已经彻底冰冷僵硬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最后的温度传递过去。
他抬起头,透过病房窗户上冰冷的栅栏,看向外面。黎明的曙光正艰难地撕裂夜幕,给混乱的城市轮廓镀上了一层惨淡的灰白。
那暗红色的天平,似乎还悬浮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但在那之下,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王磊松开父亲的手,缓缓站起身。他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成暗红色的痂。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愤怒,也不再恐惧,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他拿起那个旧登山包,背在肩上。
然后,他拉开顶住门的椅子,拧开锁,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外面那片尚未平息、充满未知的混乱黎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