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枫在法租界弄堂里艰难穿行,肩上枪伤撕扯着他的神经。(1 / 2)
民国英雄喋血上海滩 第二部 第十三章 雨夜疑踪
江枫在法租界弄堂里艰难穿行,肩上枪伤撕扯着他的神经。
那个至关重要的情报必须送达——“蝰蛇”叛变,组织内部存在致命漏洞。
当他终于抵达秘密交通站,却因失血过多昏倒在门前。
醒来后,他发现交通站竟已暴露,负责人沈秋萍正急切地准备转移。
“我们内部有鬼,”沈秋萍眼神凝重,“药品运输线必须立刻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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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鞭子一样抽打在江枫的脸上、身上,带着黄浦江特有的、浑浊的腥气。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下,都踩碎弄堂青石板上积水潭里倒映的、破碎摇曳的霓虹光影——远处百乐门巨大的灯牌,像一只浮在夜海之上的、奢靡又冰冷的巨兽眼睛。
肩上火烧火燎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它,像有把钝刀在里面反复搅动。血早已濡湿了左肩一大片粗布短褂,又被冰冷的雨水稀释,沿着胳膊往下淌,指尖不断滴落的液体早已分不清是雨更多,还是自己的血更浓。他死死咬着牙,牙关咯咯作响,咸腥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不知是汗是血。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轰鸣,压过了伤口的灼痛,压过了灌入耳中的风雨声:情报!蝰蛇叛变!内部有鬼!必须送达!这条消息,重于他此刻背负的这条命。它必须活着走出这片湿漉漉的、充满陷阱的迷窟,抵达那个唯一能接收它的地方。
弄堂狭窄曲折,两侧是黑黢黢的、沉默矗立的老式石库门高墙,墙皮斑驳剥落。昏黄的路灯在风雨中苟延残喘,仅能勾勒出湿滑路面和堆积在墙角的、散发出霉烂气味的垃圾轮廓。不知哪家婴儿被这糟糕的天气惊醒,尖利的啼哭撕破雨幕,旋即又被更粗暴的风雨声淹没。远处隐隐传来几声警哨的锐响,刺得人头皮发紧——追兵并未放弃。
江枫的身体越来越沉,每一次抬腿都耗尽残存的力气。冰冷的雨水带走体温,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中,不可阻挡地在他意识里蔓延扩散,视野边缘开始模糊、发黑。他猛地停下脚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湿滑的砖墙上,坚硬的棱角硌着骨头,反而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
他喘息着,抬起血肉模糊、沾满泥浆的左手,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滚烫的前额上,试图用疼痛驱散那片笼罩过来的黑暗。目光死死盯向前方弄堂口——法租界相对繁华的霞飞路就在那边,而他要去的交通站“康济药房”,就在霞飞路后面一条更僻静的小马路上,一个挂着“盘尼西林到货”木质招牌的地方。
骤然,弄堂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积水,由远及近,在死寂的巷道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带着致命的压迫感。不是一个人!至少两个!
江枫瞳孔猛地一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追兵!他们抄了近道!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伤痛和疲惫。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猛地向前扑跌出去,几乎是滚爬着,扑向弄堂口那一点朦胧的光亮。巷口近在咫尺!霓虹灯的光晕已经能映亮他脚下的石板!他听得到身后追击者恼怒的吼叫,听得到枪械保险被打开的冰冷“咔哒”声!他甚至能感到子弹撕裂空气、擦着头皮飞过的灼热气流!
求生的火焰在濒死的黑暗中轰然爆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冲出弄堂口,身体狠狠撞在霞飞路湿漉漉的铁栏杆上,巨大的冲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几乎失去平衡栽倒。他死死抓住冰冷的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强行扭转身躯,踉跄着拐进旁边一条更窄、光线也更暗淡的小马路。
模糊的视线里,一块褪色的、写着“康济药房”的木质招牌在风雨中摇晃,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胸腔里跳动了一下。他奋力抬起灌了铅般沉重的腿,扑向那扇紧闭的、透着门缝微光的木门。抬手,用尽全力,握拳砸了下去。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风雨中显得如此微弱,如同垂死者的心跳。
门内传来细微的响动。
“谁?”一个刻意压低、带着警惕的女声隔着门板传出。
江枫张开嘴,喉咙里却像堵满了滚烫的砂砾,只发出几声破碎的、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嘶哑气音。眩晕的黑暗终于彻底吞噬了他。意识滑落的瞬间,他只感觉到身体撞开了那扇门,然后重重地、毫无知觉地向前栽倒。
……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碘酒和血腥味的刺鼻气息,粗暴地钻入江枫沉重的意识深处。随之而来的,是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沉重的酸痛,尤其是左肩,那里仿佛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心跳都把剧烈的灼痛泵向四肢百骸。
他费力地撑开粘滞的眼皮。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晃动的、重叠的影像。一盏蒙着旧报纸罩子的白炽灯悬在顶上,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灯罩边缘被油烟熏染得焦黄。昏光勾勒出一个俯身在前的女子侧影。短发齐耳,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紧绷的下颌线条。她眼神专注得近乎冷酷,正用一把细长的镊子,专注地探入他左肩上方那个狰狞的血窟窿里。
每一次镊尖的触碰都带来一次剧烈的、钻心的抽搐。江枫闷哼一声,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更浓的铁锈味。
“别动!”女人的声音短促、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正是刚才门后的声音。她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再乱动,子弹头就永远留在你肉里等着烂掉!沈秋萍。”
沈秋萍——交通站的负责人。这个名字像一根钉子,瞬间钉穿了江枫混乱的记忆。他猛地想起昏迷前最后的景象:弄堂、追杀、砸门……情报!
“‘蝰蛇’……”江枫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每一个字都牵扯着气管和伤口的剧痛,“蝰蛇……叛变了!”他死死盯着沈秋萍的眼睛,仿佛要把这几个字凿刻进去,“情报……组织内部……有鬼!”每一个词都耗费着他残余的生命力。
沈秋萍握着镊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那短暂的停顿极其细微,快得像幻觉,但镊子尖端传递到江枫血肉深处的力道变化却异常清晰。她原本稳定精准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颤动。她的目光依旧锁定在伤口深处,但眼睫垂下,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在瞬间压制下了某种巨大的惊涛骇浪。
“知道了。”她的声音异常低沉,失去了刚才的那种稳定感,带着一种强行压制下的沙哑。她不再看江枫的眼睛,而是更加专注地盯着伤口,镊子再次深入,动作似乎更快更用力了些。“忍着!”话音未落,只听极其轻微却又令人牙酸的“噌”一声,染血的镊尖猛地收回,钳着一个变形的、沾着碎肉的黄铜弹头,被她随手丢进旁边一个搪瓷盘里,发出清脆冰冷的撞击声。
她迅速拿起沾满碘酒的棉球,用力按压在创口上消毒。剧痛让江枫眼前发黑,但他咬着牙没再出声,目光死死锁着沈秋萍的脸。
“这个据点不能再用了。”沈秋萍的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快得惊人,一边说话,手上的包扎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你被盯上,说明我们内部有鬼!很可能就是你口中的那只‘鬼’把追兵引来的,或者至少提供了线索。时间不多,清醒点!”
她扯断绷带,打结的动作干脆利落。随即猛地直起身,眼神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过江枫苍白的脸:“现在听好!组织新指令:你负责重建‘海燕’通道!药品,盘尼西林、磺胺……前线急需的救命药!货船‘顺安号’,三天后午夜,十六铺三号旧码头!船号‘沪渔7-003’,老接头暗语不变:‘海风带腥,兄弟带信’。”
沈秋萍一边说着最关键的任务信息,一边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她几步走到墙边那张斑驳脱漆的旧条桌旁,桌上堆满贴着标签的药瓶和账簿。她手指划过桌面,看似随意地拿起一张压在玻璃板下的、模糊泛黄的全家福照片。指尖在照片背面某个位置极快地一捻、一撕,动作隐蔽而精准——一张薄如蝉翼、火柴盒大小的纸条已夹在她指间。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秒,快得像变戏法。
沈秋萍转身,迅速将纸条塞进江枫唯一还算干净的衣襟内侧口袋,指尖隔着布料用力按了一下,确保位置隐蔽。“名单,新联络点,密码本缩印……刻在脑子里,然后烧掉。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