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个不能让自己的族人,填饱肚子的酋长……什么也不是(2 / 2)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回头再看一眼那个被他们遗忘在身后的————大酋长。
只留下萨尔和萨鲁法尔,站在原地。
晚风,吹过荒野,捲起漫天的尘土,像一曲悲凉的輓歌。
“叛徒!”
萨鲁法尔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转身,那柄饱经战火的巨斧,已经握在手中,斧刃上,因为愤怒,而泛起一层暗红色的光。
“我要把他的脑袋,掛在奥格瑞玛的城门上!”
“住手。”
萨尔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
他拦住了暴怒的老兽人。
“大酋长!你听到了吗!他在羞辱你!他在背叛整个部落!”萨鲁法尔的眼中,燃烧著熊熊的火焰。
“不。”萨尔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看著尤利塞斯和他的族人,消失在远处那片温暖的灯火中,那背影,决绝,而又坚定。
“他说得对。”
萨鲁法尔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著萨尔,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由他看著长大的年轻人。
“一个,不能让族人填饱肚子的酋长,什么也不是。”萨尔重复著那句,如同烙铁般,烫在他心上的话。
他的声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沉重的无力感。
“我们走吧,萨鲁法尔。”萨尔转过身,重新將兜帽拉了下来,遮住了他那张无比苍白的脸。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程的路,漫长,而又沉默。
吉克,这个嗅觉敏锐的地精,早已察觉到气氛不对。他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在前面带路,连多收一个铜板的念头,都不敢再有。
当他们再次穿过那片由人类和兽人,共同开拓出来的农田时。
萨尔看到,在田埂上,一排简易的帐篷旁边,一个兽人母亲,正用一个陶碗,给她的孩子餵著一种散发著奶香味的、白色的糊状物。
那个兽人幼崽,吃得满嘴都是,脸上洋溢著幸福的、满足的笑容。
那是用迪菲亚一號”小麦,磨成粉后,混合了牛奶和,熬製成的、专门供给幼童的“营养餐”。
萨尔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想起了杜隆塔尔。想起了那些,同样年纪的兽人孩子,他们只能在沙地里,挖掘那些乾瘪的、带著苦涩味道的草根。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
他们没有走那条“国王大道三號公路”。
萨鲁法尔,固执地选择了一条更加荒凉的、远离那片“文明”的小路。他寧愿在泥泞和荆棘中穿行,也不愿再看到任何一个,属於迪菲亚的齿轮徽记。
就在他们即將进入暮色森林的边缘时,一阵“轰隆隆”的、如同雷鸣般的巨响,从侧面的山谷中传来。
紧接著,大地,开始轻微地颤抖。
萨鲁法尔立刻將萨尔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头体型堪比攻城坦克的、獠牙如同钢铁般锋利的巨型野猪,正哀嚎著,从山谷里疯狂地冲了出来!
它的身上,插著几根还在冒著青烟的、古怪的金属长矛。
而在它的身后,一支由不同种族组成的、奇怪的队伍,正在紧追不捨。
“拦住它!別让它衝进麦田!”
一个人类,正操作著一个如同三脚架般的奇特装置,一道道淡蓝色的能量网,从装置中射出,试图阻碍野猪的冲势。
一个巨魔,如同鬼魅般,在树梢间飞速跳跃,手中的飞斧精准地掷向野猪的膝盖关节!
而一个高大的牛头人,则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直接,从正面迎著那头疯狂的野猪,撞了上去!
“轰!”
那是一场,纯粹的力量与力量的、野蛮的碰撞!
尘土飞扬!
当烟尘散去时,那头足以撞塌一面城墙的巨型野猪,竟然被那个牛头人,硬生生地顶翻在地!
艾登黑角。
他那对巨大的牛角,深深地嵌入了野猪的头骨之中。
“干得漂亮!艾登!”
汤姆从他的仪器后面探出头来,兴奋地对著牛头人竖起了大拇指。
埃里克,则冷静地走上前,用他那柄巨大的战斧,乾脆利落地结束了野猪的痛苦。
“雷诺总管的订单,又可以提前完成了。”埃里克看著那头死去的野猪,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它的獠牙,价值五十个贡献点。它的皮,可以换三十个。
至於肉————”
他看向汤姆和艾登。
“按照规矩,我们,可以分到百分之十。剩下的,全部上交集团的中央厨房”。”
他们就像一群配合默契的、高效的屠夫,开始熟练地分解这头巨大的战利品。
萨尔和萨鲁法尔,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著这一幕。
看著那个牛头人,用他的力量,保护了人类的麦田。
看著那个兽人,用最冰冷的“规矩”,来分配他们的战利品。
他们之间,没有仇恨,没有猜忌。
只有,写在《劳动贡献法》里的,冰冷的条款,和那诱人的“贡献点”。
“我们走。”萨尔的声音沙哑。
当他们终於抵达了西部荒野与暮色森林的交界处时。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身后是迪菲亚特区,那片由无数魔法路灯和熔炉火焰,照亮的、如同白昼般的不夜城。
而前方,则是暮色森林,那片被古老的、扭曲的树木所笼罩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黑暗。
光明与黑暗,秩序与混乱,未来与过去。
就在这里,形成了一道涇渭分明的、触目惊心的分界线。
然而,就在这片黑暗的边缘,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火龙,正蜿蜒盘踞。
那是一支由数千名兽人和巨魔组成的、庞大的队伍。
他们举著火把,排著长队,正等待著进入那片光明的世界。
在队伍的最前方,一个临时的招募点,灯火通明。
一个人类书记官,正不耐烦地对著一个探头探脑的兽人吼道:“下一个!姓名!种族!有什么特长!別磨磨蹭蹭的!后面还有几百號人排队呢!”
那个兽人被嚇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叫加菲尔德。兽人。我————我会打铁。”
“打铁”书记官撇了撇嘴,“铁匠铺的名额,早就满了。现在,只剩下矿石搬运工”和下水道疏通队”了。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日薪一个银幣,包食宿。干不干”
“干!我干!”那个名叫加菲尔德的兽人,毫不犹豫地拼命点头。
仿佛,能去疏通下水道,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萨鲁法尔,看著那个兽人,为了一个“搬运工”的名额,而露出的、諂媚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捏碎了。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片,属於他们的、黑暗的森林。
萨尔,没有立刻跟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沸腾的、充满了欲望与活力的世界。
尤利塞斯,那个背叛者,正站在一座高塔上,用一个他看不懂的仪器,指挥著一支运输车队。
第一批贴著“部落特供”標籤的粮食,正被装上一艘巨大的、缓缓升空的浮空飞船。
一个人类小女孩,正和一个兽人小男孩,分享著一块小小的、甜腻的蛋糕。
这一切,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入他的心臟。
然后,他转过身,追上了萨鲁法尔的脚步。
“萨鲁法尔。”
“嗯。”老兽人没有回头。
“我们,不能只把粮食运回去。”萨尔的声音,在黑暗的森林里,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坚定。
“我们,还必须,把“火种”带回去。”
萨鲁法尔的脚步,停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著黑暗中,萨尔那双亮得嚇人的眼睛。
““火种””
“对。”萨尔点了点头,“知识,技术,管理模式————所有,能让我们也造出白色宝座”,能让我们也种出黄金小麦”的东西。
“他,想用他的规则来同化我们。”
“那么,我们就先学会他的规则。然后,用他的规则,去武装我们自己。”
萨尔的目光,穿透了黑暗,仿佛看到了杜隆塔尔,那片红色的、贫瘠的土地。
“我要在奥格瑞玛,建起比他更高的熔炉。”
“我要在杜隆塔尔,开垦出比他更广阔的麦田。”
“我要让每一个部落的孩子,都能在自己的学堂里,学习如何用我们的智慧,去改变我们的命运。”
萨尔的声音,不再有迷茫和痛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后,破釜沉舟的、疯狂的决心!
“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我们,不能被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