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人敬衣冠(1 / 2)
厚重的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將省委大楼里那些或虚偽或幸灾乐祸的嘴脸,彻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黑色的红旗轿车,如同一艘沉默的潜艇,悄无声息地滑入暮色渐浓的车流。
车內,光线昏暗。
钟正国陷在宽大柔软的后座里,一言不发。
他那张往日里总是带著几分威严与矜持的面孔,此刻被寒霜打过,每一条皱纹里都凝结著冰冷的阴沉。
他没有看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只是闭上了眼。
然而,沙瑞金那张公式化的脸,高育良那副云淡风轻下藏著刀的笑,却像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里反覆闪现,挥之不去。
曾几何时,他钟正国在京城一个电话打到汉东,沙瑞金和高育良这些人,哪个不是毕恭毕敬,把他的话当成最高指示来揣摩,来执行
他记得有一次,为了一个部委的试点项目,沙瑞金亲自飞到京城,在他的办公室外等了足足两个小时,只为能当面匯报,爭取他的支持。
还有高育令,这位汉东大学的著名法学教授,在一次京城的会议上,为了能和他多聊几句,不惜在宴会厅的角落里,端著酒杯,以一个后辈的姿態,耐心等著他应酬完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那时的他们,言辞恳切,姿態谦卑,眼神里充满了对权力的敬畏与渴望。
可现在呢
侯亮平才出了多大的事
他钟正国还没倒下呢!
仅仅是赵援朝这个过江猛龙掀起了一点风浪,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划清界限,把他当成避之不及的瘟疫。
那副嘴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墙倒眾人推,破鼓万人捶。
不,墙还没倒,他们就已经开始搬石头,准备来砸了。
人走茶凉
他的人还没走,茶就已经凉透了心。
这帮在官场里浸淫多年的老狐狸,对风向的敏感,简直比猎犬的嗅觉还要灵敏。
钟正国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著无尽的嘲讽。
这就是他奋斗了一辈子,想要维护的那个体系。
一个充满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和政治投机客的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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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了前排驾驶座上那个不苟的背影上。
司机,跟了他快十年了。
从他坐上这辆车开始,就始终保持著沉默,连呼吸都放轻了。
透过后视镜,能看到老领导那阴云密布的脸,但他什么也不敢问,只是將车开得又快又稳。
这份沉默,本身就是態度。
下属对上级权力可能发生动摇时,最本能的自保反应。
连他身边最亲近的工作人员都如此,更何况是沙瑞金和高育良那样的封疆大吏
钟正国心中那股被羞辱的怒火,渐渐被更为深沉的冷酷所取代。
他不是一个会被情绪轻易击倒的人。
在政坛浮沉数十载,他见过的风浪,远比侯亮平这个愣头青能想像的要多得多。
今天在沙瑞金办公室里的遭遇,与其说是打击,不如说是一次提醒。
提醒他,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久到让他几乎忘了,权力的游戏,从来都是这样赤裸裸,血淋淋。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沙瑞金和高育良的选择,从他们的立场来看,无可厚非。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怪只怪,他钟正国自己,对局势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他高估了自己退休后的余威,也低估了赵援朝这条疯狗的能量。
他慢慢坐直了身体,那因为屈辱而微微佝僂的脊背,重新变得挺拔。
整个人身上那股颓然和萧瑟的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久居上位者特有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钟正国,还没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