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你俩躲屋里画啥呢,还不出来看太阳(2 / 2)
那一日,村民联名写下万民请愿书,求他们留下。
可送上门时,只见到堂前两盏长明灯,一碗尚温的小米粥,和墙上一幅新挂的画——
画中一口灶台,烟火袅袅,七十二星点环列四周,宛如拱卫北斗。
无人知其意,却都觉心口一烫。
三日后启程之晨,全村寂静无声。
夜露未曦,山风微凉,杏花村仿佛沉入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鸡未打鸣,犬不吠巷,连平日最爱早起的灶婆都熄了灯芯。
人们蜷在被褥里,耳朵却竖着,听着那条通往村外的小路——他们以为,苏晚晴与谢云书会趁暗夜悄然离去,不留痕迹,如同二十年前她踏雪而来那样神秘而决绝。
可就在天光将明未明之际,整座村庄,突然——
轰然亮起!
不是一盏,不是十盏,而是整整七十二亭,同时点燃改良菌灯!
蓝绿色的幽光自村东到村西次第升腾,如星河倒灌人间,光影投于湿润大地,竟精准拼合出一幅巨大图景——正是苏晚晴初来此地时,在泥墙上手绘的“百谷改良路线图”:从旱田改水、坡地梯耕,到菌稻轮作、酒糟肥田……每一笔,每一划,都被今人用灯火重新书写。
村民们惊愕推门而出,赤脚踩在微光映照的地面上,像是踏进了神迹。
紧接着,李小豆率领新一届灯守队疾步穿行于亭台之间。
每过一亭,便高声唱起一段新编《耕食谣》:
“一灯照北坡,麦种出南箩;
阿奶教嫁接,穗比人还多。
二灯引渠水,曲坊酿春醅;
谢郎藏智谋,退敌如风吹……”
歌声嘹亮,句句是记忆,字字是传承。
那些曾被当作奇谈的技术,如今成了童谣里的常识;那些曾被误解的“病弱妇人”,已被后生们谱进了民谣。
苏家院内,苏晚晴正默默系紧粗布包袱。
她指尖顿了顿,望向墙上的画——那口灶台依旧烟火袅袅,七星环绕,像极了当年她冻饿交加时梦见的温暖。
“他们终究还是懂了。”她轻声道。
谢云书倚门而立,手中榆木拐杖轻轻点地,唇角微扬:“你教他们种地,我教他们治事,他们却学会了……送别。”
话音未落,门外骤然喧闹。
两人回首,只见一群孩童推着一辆特制双人轮椅奔来。
车身以竹为骨、铁为轴,竟是结合了酿酒坊传动机关与灯架滑轨的新造之物,通体缠满春野采摘的山茶与荠花。
椅背上,悬着两盏小灯:一盏是初代感湿芯灯,灯芯遇潮即暗,曾照亮她穿越后的第一个寒夜;另一盏则是最新自燃菌灯,无需添油,自生光明。
苏念安跑在最前,发带飞扬,手中捧着一本厚册,封皮手绘粗拙却真挚——《苏氏实学录·儿童绘图版》,翻开一页,竟是稚嫩笔触描绘的“如何用豆渣养菇”。
她仰头,目光清澈如泉:“您说太阳底下无新事,可我们想把它照得更亮些。”
苏晚晴怔住,喉头一哽。
她蹲下身,手指抚过那本册子,仿佛触到了时光的脉搏。
二十载风雨,她不曾哭过一次,此刻眼眶却灼热发烫。
谢云书静静看着她,眼中映着万家灯火,也映着她微微颤动的侧脸。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走吧。”他说,“该走了。”
她点头,背起包袱,与他一同走向村口。
身后,那辆缀满野花的双人轮椅静静停在晨雾之中,像一座纪念碑,又像一个承诺。
而就在他们即将迈步出村之时——
“阿奶!祖父!等等——”
一声呼喊撕破薄雾。
苏晚晴与谢云书同时驻足回望。
晨雾未散,一道身影正气喘吁吁地奔来,手里紧紧攥着什么,阳光尚未照清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