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7章 恐惧的本能与童心的重量(1 / 2)
默那句“那是人之本能,不是吗?”,如同最终判决的槌音,沉重地敲击在每一个存在的心头,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彻底凿穿了被冰封的“过去水清漓”那仅存的、摇摇欲坠的心防。
“咔嚓……”
那声微不可闻、却清晰传入灵魂深处的碎裂声,并非来自物理的玄冰,而是源于“过去水清漓”精神世界的彻底崩塌。冰层之中,他那双凝固的眼眸,最后一丝疯狂与挣扎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般的灰暗。那不是简单的失败感,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彻骨的冰冷与绝望。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坚持,甚至刚才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反击,在此刻看来,都成了指向自己的、最尖锐的讽刺。他不仅没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反而用最丑陋、最恐怖的方式,亲手将对方推入了恐惧的深渊。这份认知带来的痛苦,远比默的冰锥术、比任何物理攻击都要残酷千百倍。
水玲珑宫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亿万悬空的冰锥,依旧散发着森然寒意,但默指尖那一点催命的寒芒,已悄然敛去。她周身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怜悯、讥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复杂情绪。她看着冰层中那双彻底失去神采的眼睛,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最严厉的惩罚,从来不是肉体的毁灭,而是精神的彻底击垮。
现在水清漓紧紧环抱着她,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放松,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稍稍松了一些。他低下头,用脸颊轻轻摩挲着她冰凉的发丝,无声地传递着安慰与支持。他理解她的愤怒,更心疼她此刻流露出的那丝疲惫。与平行世界的“自己”进行这样一场心力交瘁的博弈和“教育”,并非易事。
诸位法相们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凝重。默刚才展现出的杀伐果断以及对人心精准的打击,让他们对这个平日里看似活泼灵动、甚至有些“胡闹”的水王妃,有了全新的、更深刻的认识。她绝不仅仅是依靠现在水清漓宠爱的附属品,她本身,就拥有着足以令任何存在忌惮的智慧、力量与……狠厉。武神凌收起了所有的轻视,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敬畏。星尘咂咂嘴,觉得这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薇夫人重新拾起羽扇,掩住半张脸,眼中异彩连连,不知在盘算什么。银尘垂眸,似乎在重新评估默在幕天阁中的真实地位与影响力。
冰璃雪靠在颜爵怀中,看着默的背影,心情复杂。她为平行世界那个“自己”感到一丝快意,却又因眼前这残酷的“教育”场面而感到些许心悸。颜爵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默丫头……做得对。” 有些脓包,必须用最狠的方式挤破,才能有愈合的可能。
然而,打破这死寂的,并非任何一位强大的仙子或法相,而是从王座角落传来的、那压抑不住的、充满恐惧与无助的细微啜泣声。
是小王默。
她蜷缩在冰冷王座的角落里,那层薄薄的水幕根本无法给她带来丝毫安全感。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流不出来,只是茫然地、空洞地望着前方。她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却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哭声,只有断断续续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抽噎。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个一直被她视为憧憬、视为光芒、视为冰冷世界中唯一温暖的“水王子”,化身成了何等恐怖的模样!那双总是清冷却让她安心的冰蓝色眼眸,被疯狂和赤红占据!那总是平静无波的声音,发出了怨毒扭曲的嘶吼!那优雅修长的手指,结出的是要吸干别人生命水分的恶毒印记!
那一刻的“水王子”,不再是童话里拯救公主的王子,而是……是从地狱爬出来的、要吞噬一切的恶魔!
这种形象上的彻底崩塌,这种安全感被瞬间撕碎的恐怖,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生活在相对和平环境中的五年级小学生来说,冲击力是毁灭性的!她无法理解那些高深的博弈、那些关于“境界”、“权柄”的讨论,她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她喜欢的人,变成了一个要杀人的、可怕的怪物!而目标,还是另一个“自己”!
这种恐惧,纯粹、原始、且无法用理智去克服。
默的目光,从小王默那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上扫过,眼中最后一丝凌厉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叹息的理解。她轻轻挣脱了现在水清漓的怀抱,向前走了几步,距离那被冰封的“过去水清漓”更近了一些,也距离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王默更近了一些。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冰冷,也不再充满嘲讽,而是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更强大的、直指人心的力量。
“她归根结底,” 默的声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冰层上,也敲打在所有人的心里,“还是儿童。”
儿童。
这两个字,她咬得很重。这不是贬低,而是在强调一个最基本、却最容易被强大存在忽略的事实——认知的差距,经验的鸿沟。
“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仙子。” 默继续说道,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层,直视着“过去水清漓”那死寂的灵魂,“她的世界,很简单。有喜欢的童话,有学校的功课,有对未来的懵懂憧憬。她理解不了幕天阁的残酷法则,理解不了水之主宰的职责与挣扎,更理解不了……你那套所谓的‘守护’背后,隐藏着多少算计和身不由己。”
这番话,是在对“过去水清漓”说,更像是在对在场所有非人的存在,阐述一个最朴素的道理。
然后,默抛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反问:
“生命受到威胁时,她怎么可能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