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流血的古籍（中）（2 / 2）
它在说话？！这怪物在说话！
陈默浑身汗毛倒竖。它所说的“污秽之印”，是指图书馆留下的伤口？还是指他此刻身处的这个血污之地？
“……古老的……契约……需要……祭品……”那破碎的声音继续着，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你的血……将唤醒……真正的……”
话音未落，陈默感到右手手腕上，那道被古籍咬伤的伤口，猛地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这痛楚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伤口上，甚至深入骨髓！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低头看去——
尽管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腕伤口的血液流动加快了，并且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微弱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与他脚下地面的颜色，与墙壁上刻痕的颜色，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他背靠着的那面刻满血字的岩壁，似乎也隐隐震动起来！那些扭曲的符号，仿佛被他的血液和疼痛所激活，散发出同样微弱的、不祥的红光！
整个岩洞，因为他这个“携带污秽之印”的闯入者，开始苏醒！
“嗬……嗬……”那追猎者发出了满足的、仿佛狞笑般的呼吸声，“……看……共鸣……你属于……这里……”
它一步步踏入了岩洞之内。
借着岩壁上那些被激活的血字所散发出的、如同地狱熔岩般的微弱红光，陈默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那确实不是一个人。它是一个由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暗红色阴影构成的、大约两米高的人形轮廓。形态在不断细微地扭曲、波动，如同流淌的污血。身上披着的，正是那件仿佛由血液与黑暗织成的宽大袍服。
而它的“面部”，依旧是那团旋转的黑暗，中心的幽绿光点此刻炽亮如鬼火，死死地锁定着陈默。那只青灰色的、干瘪的手从袍袖中伸出，指甲漆黑尖锐，正缓缓抬起，指向陈默。
它每向前一步，地面上那些干涸的暗红色污渍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微微蠕动，散发出更浓的血腥气。岩壁上的血字光芒也更加炽盛。
陈默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充满压力，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冰冷的手从墙壁和地面伸出，要将他拖入这血污的深渊。手腕上的灼痛感几乎让他无法思考，血液流失带来的虚弱和眼前的绝境，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祭坛……那个祭坛！
他猛地想起刚才火柴光芒下看到的那个石质祭坛！还有祭坛后方岩壁上那个巨大的、散发着本源邪恶气息的符号！
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哪怕是同归于尽的方法！
求生的意志再次压倒了痛苦和恐惧。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再理会那步步紧逼的追猎者，猛地转身，朝着记忆中祭坛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去！
“吼！”
他的行动显然激怒了那个存在。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不再维持那缓慢逼近的姿态，暗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骤然加速，带着一股腥风，直扑陈默后背！那只青灰色的手五指张开，指甲暴涨，如同五把漆黑的匕首，刺向陈默的脊椎！
陈默甚至能感觉到背后袭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死亡气息！
他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向前奔跑！脚下湿滑的血污地面几次让他险些摔倒，但他都强行稳住身形。
近了！那个粗糙的石质祭坛就在前方！在岩壁血字红光的映照下，显现出模糊的轮廓。
祭坛上，似乎平放着一样东西。
长长的，窄窄的，像是一卷……皮革？或者……人皮？
而祭坛后方岩壁上那个巨大的符号，此刻也清晰可见。那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线条构成的复杂图案，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暗红核心。仅仅是注视着它，陈默就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要被其同步，被其攫取！
就在他即将扑到祭坛前的那一刻——
“噗嗤！”
后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追猎者尖锐漆黑的指甲，终于追上了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背部，深可见骨！
陈默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落在祭坛之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前扑倒，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祭坛基座上。
他感到生命力正随着背部的伤口和手腕的灼痛快速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要……死了吗？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祭坛。
那上面平放着的，果然是一卷暗黄色的、带着细微毛孔和干涸血渍的皮革。皮革摊开的部分，可以看到上面用漆黑的、不知是墨还是凝固血液书写的文字和图案。
那些文字，与他之前在图书馆古籍和这里岩壁上看到的血字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完整。而图案，则描绘着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亵渎的仪式场景——剥皮、放血、将活人封入书籍……以及，将某种无形的存在，束缚进华丽的戏服之中！
他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图案的某一处。
那里描绘着一个身影，穿着宽大的、如同流动血液般的暗红色袍服，面部是一团旋转的黑暗……正是他身后那个追猎者的形象！
而在其下方，用那种漆黑的文字标注着：
【 血衣魂伥 】
旁边还有更小的注释，他依稀辨认出几个词：
“……怨念聚合……污血滋养……缚于‘戏傀之衣’……守护‘源血之契’……”
源血之契？！
陈默的目光猛地转向祭坛上那卷皮革的中央。在那里，绘制着与岩壁上那个巨大符号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无数倍的图案。图案下方，是一段更加密集、更加扭曲的文字。
他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图书馆里那些渴望鲜血的活书……戏院里那件吞噬活人、操控行动的戏服（戏傀之衣）……以及眼前这个由怨念和污血构成、被称为“血衣魂伥”的守护者……
它们都源于同一个东西！都源于这个刻在祭坛皮革上、刻在岩壁上的——源血之契！
这是一个古老而邪恶的契约仪式！它将痛苦、怨恨与血液的力量束缚、转化，制造出了那些可怕的衍生体！
而他自己，不仅被图书馆的衍生体（活书）标记，如今更是闯入了这个本源之地，惊动了最可怕的守护者！
身后的“血衣魂伥”已经逼近，那只刺入他背部的爪子正在缓缓转动，加剧着他的痛苦，享受着他生命的流逝。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气息喷在他的后颈。
它似乎并不急于立刻杀死他，而是要将他作为唤醒“源血之契”的最后……祭品！
陈默的目光绝望地扫过祭坛上的皮革，扫过那些亵渎的图案和文字。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描述“血衣魂伥”的那段注释的最后几句。
那里的字迹似乎有些不同，更加潦草，仿佛是在极度仓促和恐惧中加上的：
“……魂伥核心……藏于‘心’…… 唯契约之血……可触……可毁……”
契约之血？魂伥核心藏于“心”？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了！追猎者胸前那片不断蠕动、颜色最深的暗红区域！那团旋转的黑暗下方！那里就是它的核心？！而“契约之血”……是指与这个邪恶契约同源的血？图书馆那本活书咬伤他，不仅是为了吸血，更是为了在他身上留下“污秽之印”，也就是……契约之血的印记？
所以，他现在流淌的血，从某种意义上，带上了这个邪恶契约的气息？所以他能激活岩壁的血字？所以……他可能……能够触碰到那个核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意识！
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嗬……时辰……到了……”身后的“血衣魂伥”发出了沙哑而兴奋的低语，另一只青灰色的手也抬了起来，双手扣住他的肩膀，要将他的身体扳正，面对祭坛，完成最后的献祭仪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默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最后一股力气，猛地扭转身躯，不顾背部被撕裂的剧痛，左手依旧紧握着那根铁质灯架，而鲜血淋漓的右手，则如同出膛的炮弹，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狠狠地抓向追猎者胸前那片最浓郁、仿佛心脏般微微搏动着的——暗红色区域！
“噗——！”
一种介于穿透液体与撕裂坚韧皮革的怪异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的整只右手，齐腕没入了那片暗红色的阴影之中！
“嗷吼——！！！！！”
“血衣魂伥”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凄厉、最痛苦、也最难以置信的恐怖嚎叫！那声音不再是碎片化的低语，而是充满了实质性的痛苦与暴怒，震得整个岩洞剧烈摇晃，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
它抓住陈默肩膀的双爪猛地松开，整个暗红色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烙铁的冰块，剧烈地扭曲、沸腾、蒸发起来！那团面部的旋转黑暗疯狂搅动，幽绿的光点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陈默感到自己插入对方“胸膛”的右手，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大约拳头大小、并且正在疯狂搏动的物体！
那就是核心！
他五指猛地收紧，不顾那核心传来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寒，以及一种抗拒的、试图侵蚀他手臂的邪恶力量，用尽最后一丝意识，狠狠地一捏！一扯！
“咔嚓！！！”
一声清晰的、如同水晶或者骨骼碎裂的脆响，在他手中，也在整个岩洞中回荡！
“不——！！！”
“血衣魂伥”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不甘与绝望的尖啸，整个暗红色的躯体如同被打碎的镜影，猛地爆散开来！化为无数道污浊的血色气流和浓稠的黑色阴影，向着四面八方激射！
强大的冲击波将陈默狠狠地抛飞出去，再次重重地撞在岩壁之上，然后滑落在地。
他躺在冰冷血污的地面上，意识陷入半昏迷状态，只能模糊地感觉到，那些爆散的血色气流大部分如同百川归海般，被祭坛上那卷皮革和岩壁上的巨大符号吸收了回去。还有一小部分，则顺着通道，向上方逃逸而去，隐约间，他似乎又听到了那走调的、幽怨的戏腔，只是这一次，充满了痛苦与紊乱。
岩洞内，岩壁上那些散发红光的血字，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整个空间，再次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右手掌心传来的、那核心破碎后残留的、如同冰屑般的刺痛感，证明着刚才那场生死搏杀并非幻觉。
他……活下来了？
他勉强抬起剧痛不堪、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在彻底的黑暗中，他看不到，但能感觉到，掌心似乎残留着一些细小的、坚硬的碎片，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寒气。
而手腕上，那道图书馆留下的伤口，灼痛感竟然减轻了大半，虽然依旧疼痛，但那种被诅咒的、活性的侵蚀感，似乎消失了。
击毁“血衣魂伥”的核心，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它与“源血之契”的联系？或者说，暂时中断了这种联系对他身上“污秽之印”的激活？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暂时捡回了一条命。
但危机远未结束。
祭坛还在。那卷记载着“源血之契”的邪恶皮革还在。岩壁上那个巨大的符号还在。图书馆的诅咒是否完全解除，仍是未知数。而且，刚才逃逸出去的那些血色气流……会不会在戏院中形成新的恐怖？
他必须离开这里。
陈默挣扎着，用那根已经弯曲变形的铁质灯架作为拐杖，忍受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艰难地从血污中撑起身体。
他不能原路返回，外面戏院的情况未知，而且通道可能已经被掉落的石块部分堵塞。
他借着脑海中最后一点对祭坛位置的记忆，摸索着向祭坛后方走去。他记得，祭坛后方似乎有一条更狭窄的、通向更深处的缝隙。
或许，那里有另一条出路。
他一步一步，如同在黏稠的血浆中跋涉，向着那未知的黑暗深处挪去。
手腕的伤口不再灼热，但背部的创伤和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正不断吞噬着他的体温和意识。
他必须撑下去。
至少，在彻底倒下之前，离开这个污血同源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