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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心理康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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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毒品

知道黑道规矩

必要时可以使用暴力

会说谎,说得很真

……

写了几条后,我停住了。

“再看看这些,”陆医生示意,“这些特质,有哪些是‘林峰’完全不具备的?”

我盯着那几条,看了很久。

“警惕……警察也需要警惕。”我慢慢地说,“算计……侦查需要周密计划。熟悉毒品……缉毒警当然要熟悉。了解黑道规矩……是为了打击他们。必要时使用武力……我们有执法权。说谎……”我停顿了,“侦查工作中有时也需要策略性隐瞒。”

“那么,区别在哪里?”陆医生问。

区别在哪里?

我盯着那张纸,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警校训练场上,教官在大声训话:“你们记住!警察和罪犯,有时候手段看起来相似,但最大的区别在于——为谁用,为何用!”

“目的。”我脱口而出,“同样的能力,用在不同的目的上。”

陆医生笑了,那是真正理解的笑容。“是的。一把刀,在厨师手里是工具,在罪犯手里是凶器。关键不在于刀,而在于握刀的人,和他要用刀做什么。”

那天离开治疗室时,我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仿佛某个一直紧紧捆绑着我的绳索,稍微松动了一点点。

但康复从来不是线性向前的。

第四次治疗前夜,我做了一个特别清晰的噩梦。梦里,我不是林峰,也不是林野,而是一个旁观者。我看着“林野”在毒品交易中如鱼得水,看着他与毒贩称兄道弟,看着他数着脏钱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林野”突然转过头,看向作为旁观者的我,笑了——那是佛爷式的笑容,洞悉一切,充满嘲讽。

“你看,”梦里的“林野”说,“这才是真实的你。那些警察的把戏,才是真正的表演。”

我惊醒了,浑身湿透,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那晚的后半夜,我睁着眼睛到天亮,不敢再睡。

第二天治疗时,我把这个梦告诉了陆医生。

“梦里那个‘林野’说的话,你怎么看?”她问。

“很可怕。”我诚实地说,“因为它……说得好像有道理。”

“那么,我们来找找反驳它的证据。”陆医生说,“在你扮演‘林野’的整个过程中,有没有那么一些时刻,你做了一些事情,是真正的‘林野’绝对不会做的?一些小事情也可以。”

我闭上眼睛,在记忆的废墟中翻找。

“……有一次,团伙里一个底层马仔的母亲病重,需要钱手术。他偷了货去卖,被发现了,按照规矩要剁手。我……想办法把这件事搅黄了,找了个替罪羊,保下了他的手。”

“为什么这么做?”

“他母亲真的病得很重。他偷钱的时候哭得像条狗。”我顿了顿,“而且……他长得有点像警校时睡我下铺的兄弟。”

“还有吗?”

“……边境线附近有个小村子,团伙经常从那里过。村里有个小女孩,总是躲在门后偷看我们。有一次,我口袋里刚好有块陈曦之前塞给我的巧克力——卧底时我习惯带点甜食,保持血糖稳定。我趁没人注意,扔给她了。”

“后来呢?”

“后来每次路过,她都躲在同一个地方。我会扔点小东西——一块糖,一个发卡。直到有一次,佛爷突然决定换路线,再也没去过那个村子。”我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吗?”

我继续回忆,像在泥潭里淘金,寻找那些被黑暗淹没的、微弱的光点。

帮助过差点被灭口的线人老马多活了一段时间;故意传递过错误信息,让一次毒品交易失败,避免了一批货流入市场;在团伙冲突中,有意引导火力避开有平民的区域……

一件件,一桩桩,有些甚至在当时看来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你看,”当我终于停下来时,陆医生说,“即使在最黑暗的环境里,你依然在做选择。选择保护弱者,选择减少伤害,选择留下一点点人性的痕迹。这些选择,不是一个真正的‘林野’会做的。这些选择,来自林峰。”

那天,我第一次在治疗中流泪。不是崩溃的哭,而是一种……释然的流泪。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终于被允许放下了。

但康复的过程总是进两步,退一步。

几周后的一次康复训练中,我在练习上下楼梯时,左腿突然无力,整个人从三级台阶上摔了下来。虽然不严重,但那一瞬间失重和撞击的感觉,触发了一次强烈的闪回——我回到了仓库,佛爷的枪口对着我,我倒下,剧痛,冰冷的恐惧……

我在训练室的地板上蜷缩起来,全身发抖,呼吸急促,完全无法控制。康复师和小周护士都吓坏了,想过来扶我,但我像受惊的野兽一样挥开了他们的手。

“别碰我!”我听到自己嘶吼,声音陌生得可怕。

最后是陈曦赶过来,她不顾我的抗拒,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我。

“林峰,看着我,是我,陈曦。”她的声音在颤抖,但异常清晰,“你在医院,你在安全的地方。我是陈曦。看着我。”

我花了将近十分钟,才从那个闪回中挣脱出来。浑身虚脱,像打了一场硬仗。

这件事让我意识到,身体的康复和心理的创伤是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每一次身体的疼痛、无力、失控,都可能成为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陆医生在下次治疗时,和我专门讨论了这次经历。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个核心特征,就是身体的‘过度警觉’。”她解释说,“你的神经系统经历了太多威胁生命的时刻,它被‘训练’得过于敏感了。一点类似的感觉——失重、疼痛、甚至某种特定的气味——都可能被误读为‘危险又来啦’的信号,然后启动全套的应激反应。”

“所以我会一直这样?”我问,感到一阵绝望,“随时可能‘掉回去’?”

“不会一直这样。”陆医生肯定地说,“但需要时间和练习。我们需要重新训练你的神经系统,让它学会区分真正的威胁和只是‘像’威胁的东西。这需要耐心,大量的耐心。”

她教我更多的方法:呼吸调节,渐进式肌肉放松,还有所谓的“安全之地”想象法——在脑海中构建一个绝对安全、平静的地方,当感到恐慌时可以“去”那里。

我选择的地方,是警校后面的那片小山坡。春天的时候,那里开满不知名的野花,风很柔和,能看到整个训练场,能听到远处操场上的口号声。那里没有毒品,没有暴力,没有谎言,只有阳光、风和年轻的热血。

练习这些方法并不容易。很多时候,当恐慌袭来时,我根本记不起任何技巧,只能被情绪淹没。但陆医生说,这很正常,重要的是每次恐慌过后,回顾一下,想想如果下次遇到,可以怎么做。

“康复不是学会永不摔倒,”她说,“而是学会每次摔倒后,怎么爬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治疗每周两次,雷打不动。有时我觉得有进展,有时觉得在原地踏步,有时甚至觉得在倒退。

我开始能够谈论一些之前无法触碰的话题:第一次杀人的感觉(虽然是正当防卫),对陈曦的愧疚,对父亲牺牲的复杂情绪,对那些因我而死的人的负罪感……

谈论这些不会让它们消失,但至少,它们不再是完全封存在黑暗中的怪物。当暴露在治疗的灯光下时,它们虽然依然狰狞,但至少有了形状,可以被审视,可以被理解。

有一天,陆医生问了一个我没想到的问题。

“林峰,如果你有机会对‘林野’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我想了很久。

最后我说:“我会说……辛苦了。”

陆医生挑起眉毛。

“他确实辛苦了。”我看着窗外,慢慢地说,“在那么糟糕的环境里,坚持了那么久。做了很多恶心的事,但……也保护了一些该保护的东西。没有他,林峰回不来。”

说出这句话时,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内心某个分裂的部分,终于开始尝试和解。

治疗还在继续。我知道这条路很长,可能比身体康复的路还要长。有些伤痕,也许永远不会完全消失。

但我开始明白,心理康复的目的,不是抹去所有创伤,不是变回那个从未经历过一切的、天真的林峰。

而是学会带着这些伤痕生活。

学会在噩梦醒来后,能够再次入睡。

学会在闪回发生时,能够找到回来的路。

学会在感到“脏”的时候,想起那些证明我从未真正沉沦的选择。

学会在荣誉加身时,记得荣誉背后的代价,和代价背后那些值得被记住的名字。

有一天,治疗结束后,陆医生送我到门口。

“下周见,林峰。”她说。

我点点头,走到走廊上。窗外的阳光很好,院子里有几棵银杏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

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向电梯。

胸口没有奖章,但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腿上的伤还在痛,但我知道那是愈合的痛,而不是断裂的痛。

心理的康复,或许就像这秋天的银杏叶——不是变回春天嫩绿的样子,而是在经历风霜后,变成另一种颜色,另一种美丽,另一种坚韧。

而我,正在学习成为这样一片叶子。

在风中颤抖,但不会落下。

带着伤痕,但依然朝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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