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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墨痕里的学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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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老先生的狼毫笔在宣纸上顿出焦墨时,思砚正攥着自己的紫竹笔,指节捏得发白。案上摊着两张《寒梅图》,左边是来老先生的,梅枝如铁,花瓣带着冰碴似的冷硬;右边是思砚的,枝桠软塌塌的,花瓣像被雨泡过,透着股怯懦。

“画梅要学它的骨,”来老先生用笔杆敲了敲思砚的画,“你这枝太弯,像被人踩过的芦苇,哪有半分傲雪的劲?”他蘸了浓墨,在思砚的画旁补了截枯枝,笔锋凌厉如刀,“看好了,起笔要重,像砸下去的石头;收笔要飘,像飞起来的雪,这叫‘重若崩云,轻如蝉翼’。”

思砚盯着那截枯枝,墨色浓淡间真的藏着股倔强,仿佛能听见雪粒打在枝上的脆响。他赶紧铺开新纸,学着老先生的样子起笔,手腕却抖得厉害,墨点在纸上洇成个丑丑的圆,像颗没长好的豆。

“别急着画,”苏晚端来两盏薄荷茶,把其中一盏往思砚手边推了推,“来老先生说学画跟腌菜一样,得慢慢腌,急不得。”她指着墙上的《蝉蜕图》,“你去年画的壳都发飘,今年不就画得扎实了?”思砚看着那幅旧画,蝉蜕的纹路果然歪歪扭扭,倒比现在的梅枝多了点不管不顾的野劲。

林砚扛着捆竹篾从院外进来,看见案上的画,放下竹篾凑过来看:“这梅枝得像我劈柴的斧头,下去就得有个印子。”他捡起根竹篾,在地上划了道硬挺的线,“你看,直着走,别打弯,才有劲。”思砚盯着那道线,突然想起后山的老梅树,去年雪压枝头时,枝桠确实是直挺挺的,像憋着股不肯弯腰的气。

外婆坐在凉棚下,用碎布拼坐垫,各色布块在她膝间慢慢凑成朵菊花。“学东西跟拼布一样,”她把最后一块蓝布缝上去,“这块歪了,那块补补,慢慢就齐整了。”她指着坐垫上的针脚,“你看这线,时密时疏,可最后不也连成朵花了?”思砚摸了摸坐垫,粗糙的布面扎着手,却比光滑的绸缎更让人踏实。

午后,来老先生让思砚临《芥子园画谱》里的梅谱,一页页翻过去,从稚拙的勾勒到老练的泼墨,纸页边缘都磨出了毛边。“临帖不是抄字,”老先生用红笔圈出思砚临错的一笔,“得看人家笔锋怎么转的,墨怎么晕的,像学走路,先看人家怎么迈腿,再自己抬脚。”

思砚把临错的地方用淡墨涂掉,重新起笔,手腕还是发紧,却比刚才稳了些。林砚在旁边编竹筐,篾条在他手里听话地转弯,“你看这竹,”他把篾条弯出个圆润的角,“该软时软,该硬时硬,不是一味地直。”思砚看着那道弯,突然明白梅枝不是直挺挺的死硬,是弯里藏着劲,像拉满的弓。

苏晚端来刚蒸的山药糕,在思砚的画案边放了块:“歇歇手,吃口糕再画。”她指着糕上的桂花,“你看这花,小归小,却各有各的姿势,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思砚咬着糕,突然觉得自己画的花瓣太整齐了,像排队的兵,倒不如野菊来得自在。

傍晚收工时,思砚的画案上堆了七张废稿,每张上都有几道硬挺的枝桠,虽然还带着生涩,却比早上多了点劲。来老先生拿起其中一张,在枝桠间添了朵半开的花:“这就对了,学别人的骨,留自己的气,别学成了跟在人家身后的影子。”

夕阳的光落在废稿上,墨痕在暮色里泛着暖,像撒了把碎金。思砚捧着剩下的山药糕坐在凉棚下,看案上的画谱被风吹得哗哗响,纸页间仿佛藏着无数支笔在动。他想起临错的笔、拼布的花、弯竹的劲,突然觉得这墨痕里的学意,不仅是画,更是日子——有笨拙的起步,有耐心的修补,有别人的影子,更有自己的气,像这梅枝,在模仿里慢慢长出自己的骨,在岁月里慢慢活出自己的劲。

夜风带着墨香吹进画室,画谱的纸页轻轻晃,像在跟月亮打招呼。思砚知道,明天还会临错很多笔,还会有很多废稿,可这学画的过程,就像外婆拼的坐垫,一针一线,歪歪扭扭,最后总会凑成朵像样的花,把每个笨拙的瞬间,都缝成往后的扎实,让手底的墨,慢慢长出自己的骨,自己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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