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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葭萌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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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萌关依山而建,扼守着入蜀的咽喉要道,刘备的大旗在关楼最高处猎猎招展。

自剑阁奇袭成功,打通入川门户后,刘备便屯兵于此。

一面消化新得的涪城等据点,一面广布恩信,收拢蜀中人心,静待西进雒城的时机。

关城后山坳里,一处相对避风的开阔地,此刻却热火朝天。

这里是白毦兵专属的营地。

与外面主营的喧嚣不同,这里秩序井然。

整齐划一的营帐排成数排,营区道路笔直,积雪被清扫到两侧。

寒风虽厉,却吹不散营中弥漫的那股子锐气。

陈到立在点将台上,一身洗得发白的赭红色戎服外罩着轻便的皮甲,腰间佩刀,扫视着下方肃立的四百白毦兵。

这些人个个站姿挺拔,眼神锐利,一呼一吸间在寒风中化作一道道白气。

经过剑阁一役的淬炼与后面的严苛汰选,这支亲军已初具百战精锐的雏形。

“稍息!”

唰!

动作整齐划一,四百只脚同时踏出半步。

“今日操训,甲队、丙队,演潜行攀城!乙队、丁队,习无声格杀!器械队,继续打磨新甲!解散!”

“诺!”

震天的应和声后,队伍迅速地分散开来,奔向各自的训练区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陈到走下点将台,径直走向营地边缘一处冒着热气和叮当声响的简陋棚屋。

这是白毦兵专属的军械坊。

负责此地的是一个名叫鲁大的老匠头,曾是蜀中官坊的匠人,因性情耿直得罪上官,被法正暗中收拢举荐而来。

陈到进门的时候,他正对着几件刚打造好的半身甲胄,眉头拧成了疙瘩。

“鲁师傅,如何?”

陈到走到近前,拿起一件甲胄掂量。

入手沉甸甸,是传统的劄甲,由一片片熟铁甲片缀连而成,防护力尚可,但重量和灵活性实在不敢恭维。

“统领,”鲁大粗糙的手指敲着甲片,一脸不忿。

“按您的图样,俺们试着把甲片改小改薄了些,内衬也换了更轻软的熟牛皮。分量是轻了那么三五斤,可这……”

他指着旁边木架上挂着的一件传统劄甲。

“跟营里其他兄弟的甲一比,这甲片看着就单薄,怕扛不住重箭劈砍啊!”

“弟兄们私下嘀咕,说咱们白毦兵是不是穷得连像样甲胄都置办不起了?”

陈到没有回答,而是拿起另一件刚打造好的部件,一个只覆盖前胸和后背、用皮带束紧的轻便型“胸背甲”雏形。

用力掰了掰甲片边缘,又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沉闷的响声。

“鲁师傅,你手艺精湛,我信得过。”

陈到放下胸背甲,“甲胄分量轻了,防护力并非必然减弱。关键在于甲片叠压的方式、淬火的程度以及内衬的缓冲。你看这个,”

指着胸背甲上甲片特意设计出的微小弧度,“弧形比平板更能卸力。我们不需要士兵像铁罐子一样笨重,他们要能在山地密林里快速穿行、攀爬、格斗!

防护要害,减轻负担,提高灵活,这才是方向。

至于旁人眼光……”

陈到目光扫过外面正在雪地里负重攀爬的甲队士兵。

“白毦兵,靠的不是比别人更厚的甲,是比别人更快的刀,更准的矛,更悍不畏死的胆气,和令行禁止的军纪!

让他们练!练到穿着这轻甲也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杀敌建功,那些嘀咕自然就没了!”

鲁大看着陈到眼中的坚定,又看看外面那些在严寒中咬牙训练、动作却明显比穿重甲时迅捷许多的身影,心中的疑虑消减了大半。

老头用力点点头:

“统领说得是!是老汉想窄了!俺们这就按您的图样,再琢磨琢磨淬火和叠压,定把这轻甲做得又轻又韧!”

“好!”

陈到拍了拍鲁大的肩膀,

“另外,长矛的制式也要统一。一律用七尺椆木枪杆,矛头形制、重量必须一致。

还有佩刀,刃长、弧度、重心,也要力求相近。战阵之上,毫厘之差,便是生死之别。

我们的兵器和甲胄,要像我们的人一样,整齐、锐利、可靠!”

“诺!统领放心!”

鲁大眼中也燃起了斗志。

打造制式军械,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处理完军械事宜,陈到快步走向营地另一侧的密林边缘。

这里地形复杂,积雪覆盖着嶙峋怪石和枯枝败叶。

乙队和丁队的士兵正分成小组,在陈到指定的几个老兵带领下,进行着无声环境下的格斗训练。

没有呼喝,只有粗重的喘息、身体碰撞的闷响、短刃破空的细微嗤嗤声,以及偶尔踩断枯枝发出的脆响。

士兵们穿着特制的、内衬厚布以减轻碰撞声的皮甲,脸上涂抹着锅底灰和泥巴,在昏暗的林间雪地里如同鬼魅般移动、潜伏、突袭、绞杀。

他们练习着陈到“发明”的、结合了军中搏杀术与后世特种格斗技巧的狠辣招式,锁喉、关节技、要害击打、利用环境设伏。

每一次“击杀”都力求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陈到站在一棵巨大的枯树后,默默地观察着。

一个负责警戒的暗哨发现了他的到来,悄悄摸了上来,刚要行礼,被陈到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立刻重新伏低,完美地融入阴影中。

“不错。”陈到心中暗赞。

这种渗透、潜伏、无声格杀的技能,在未来夺取雒城、尤其是应对巷战和复杂山地环境时,将是白毦兵的杀手锏。

“陈统领好雅兴,在这冰天雪地里看儿郎们捉迷藏?”

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破了林间的肃杀沉寂。

陈到不用回头,便知是谁。

那股子桀骜不驯又带着强烈战意的气息,整个营中独一份…

魏延魏文长!

他转身,抱拳行礼:“魏将军。”

魏延一身精良的鱼鳞甲,猩红披风在寒风中翻卷,按着腰间佩剑大步走来。

扫了一眼林间如同狸猫般潜行的白毦兵,嘴角撇了撇,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叔至练兵之法,果然别具一格。只是这鬼鬼祟祟,藏头露尾,非大丈夫所为。

战场之上,自当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刀对刀,枪对枪,方显男儿本色!

这般训练,练出来的怕不是兵,是贼偷儿吧?”

话语中的轻视与挑衅毫不掩饰。

魏延新近被刘备委以重任,独领一军,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他对陈到这个靠着护卫主公起家、又因剑阁奇功骤得显贵的年轻统领,心里多少存着些不服气和比较的心思。

尤其是看到刘备对白毦兵的特殊重视和资源倾斜,更让他觉得陈到不过是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

陈到并未动怒。

他知道魏延的性子,刚而自矜,勇猛绝伦,也正是这股锐气让他成为蜀汉后期难得的锋将。

他需要的是引导,而非对抗。

这就是他,陈到,以后要做的事情!

“魏将军所言,乃是堂堂战阵之道,自然不错。”

“然则,兵者,诡道也。剑阁天险,若非‘鬼祟’奇兵,焉能一鼓而下?将来入蜀,山川险阻,城池林立,强攻硬打,徒耗士卒性命。”

“白毦兵乃主公亲军,职责所在,不仅是护卫中军,更要能于万军之中夺旗斩将,于绝境险地开辟生路。”

“这林间潜行、无声格杀之术,非为偷生,实为克敌制胜于无形,或于绝境中为主公撕开一条血路。”

“将军以为,雒城高墙之后,张任帐下亲卫,是否也会与将军讲‘堂堂之阵’?”

魏延被陈到一番不卑不亢又暗藏机锋的话噎了一下。

哼了一声。

目光扫过那些在雪地里泥地里摸爬滚打、虽无声却眼神凶悍如狼的白毦兵。

又想起剑阁关后那如同神兵天降的一幕,心中那份轻视倒是消散了几分。

这小子,练兵是有点邪门歪道,但…

似乎真有点用?

“牙尖嘴利!”

魏延嘴上依旧不肯认输,话锋却转了。

“听说你弄了些花里胡哨的轻甲?还让鲁大那倔老头改了矛头样式?”

“小子,兵甲乃士卒性命所系,可不是你耍弄新奇的地方!”

“甲不厚,如何挡箭矢?矛不重,如何破坚阵?莫要为了些虚头巴脑的‘整齐好看’,误了将士性命!”

这倒像是真心实意的提醒,但是这个语气…

依旧硬邦邦的!

陈到微微一笑:“将军关爱袍泽之心,叔至感佩。新甲新矛,尚在试制。是否合用,战场自会说话。”

“若真不堪用,叔至第一个披挂重甲,持重矛冲阵!只是,”

他话锋一转,“若这轻甲快矛,能让我的兵在将军的重甲锐士合围之前,便已取下敌将首级,将军又当如何说?”

“你!”

魏延眼睛一瞪,一股火气腾地冒起。这小子,竟敢小觑他的兵?!

“好!好得很!”

魏延怒极反笑,手指点着陈到,

“陈叔至,莫要以为得了主公几分看重,便目中无人!”

“某倒要看看,你这群穿得花哨、练得像贼的兵,有几分真本事!”

“敢不敢让某的亲兵队,与你的人在这林子里,‘堂堂正正’地较量一番?输了,你给某的兵打一个月的洗脚水!”

陈到看着魏延被激将起来的模样,心中暗笑,面上却依旧平静:

“将军说笑了。白毦兵职责在身,岂敢与将军麾下百战精锐争锋。况且,刀枪无眼,演习也难免损伤……”

“少废话!”

魏延大手一挥,打断了陈到的推脱,

“就用木刀木枪,裹上布头,沾石灰!点到为止!陈叔至,你莫非是怕了?”

陈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抬头,目光迎向魏延挑衅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既然将军执意要考校,叔至奉陪便是。只是,洗脚水就不必了。”

“若侥幸小胜,只求将军允我白毦兵,日后可向将军麾下借阅所有缴获的蜀中地理图册,如何?”

他知道魏延所部作为先锋,收集的蜀中地图最为详尽,这正是白毦兵急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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