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假死计(1 / 1)
常乐左右瞥了瞥,见四下无人,才凑到他耳边,故意放缓语气:“公公别急,是天大的好事。”他瞧着苏培盛额头青筋微微跳动,才缓缓道,“贵妃娘娘让我传话,甘露寺的事儿,成了。”
“成了?”苏培盛浑身一震,瞳孔骤缩,一把攥住常乐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肉里,“你说什么?槿汐她……她怎么样了?没受委屈吧?”
“槿汐姑姑一切安好,”常乐拍了拍他的手安抚,指尖却暗暗用力,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提醒,“公公可记着,这可不是寻常恩典——娘娘知晓公公日夜牵挂槿汐姑姑,念及公公伺候皇上多年,又素来对翊坤宫忠心耿耿,才特意费了这般心思,想出这假死脱身的计策。”他顿了顿,瞧着苏培盛泛红的眼眶,又道,“娘娘说了,槿汐姑姑若贸然回宫,先前的是非纠葛怎会轻易了结?宫里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人揪着旧事发难,到时候别说夫妻团聚,怕是连性命都难保全。倒不如假死一场,彻底斩断这宫里宫外的波云诡谲,往后你们隐姓埋名,做一世安稳夫妻,岂不是比在这牢笼里提心吊胆强得多?”
苏培盛浑身一僵,攥着常乐手腕的力道渐渐松了些,眼底的急切中多了几分动容,顺着常乐的话重重点头,声音带着后怕的喑哑:“皇后平生最重规矩,也最厌恶前明的对食一事,贵妃娘娘果然思虑良久。”他何尝没想过让槿汐回宫,可皇后的严苛、宫里的风言风语,皆是绕不开的死结,华贵妃的计策,竟恰好解了这两难困境。
“可不是嘛。”常乐立刻接话,语气添了几分附和,“娘娘早料到这一层,才说假死是唯一的万全之策——既避了皇后的眼锋,又断了旁人的舌根,方能让你们安稳度日。”
“她已按娘娘的意思,交出了要紧东西。”常乐顺势续道,语气恢复了先前的平和,“贵妃娘娘素来言出必行,既答允了公公要赎她出来,自然不会食言。”
苏培盛的手猛地一颤,眼眶瞬间红得更甚,连日来的担忧、焦虑与隐忍像是决堤的洪水,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颔首,声音带着哭腔:“好……好……贵妃娘娘圣明……多谢娘娘……多谢娘娘体恤……”
“公公先别急着谢恩。”常乐话锋一转,将华贵妃的安排细细道来,“娘娘让人备了凝神丸,服下后气息全无、脉息皆无,与真死无异。今夜槿汐姑姑便会‘暴毙’于甘露寺,寺里人本就瞧她不顺眼,想来只会用草席草草裹了丢出去。贵妃娘娘让公公今夜就去甘露寺外蹲守,趁乱将人接回私宅,不出六个时辰,药效一过,槿汐姑姑自会醒转。”
苏培盛听得心惊肉跳,既为这周密安排暗自咋舌,更对华贵妃的深谋远虑与体恤感激涕零。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重重叩首:“奴才谢贵妃娘娘救命之恩!此等大恩,奴才没齿难忘,往后定当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他猛地起身,反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常乐手里:“兄弟,今日多亏你及时传话,还替娘娘把话说得这般透彻,这点心意你收下,买些茶水喝。”荷包入手极沉,常乐捏了捏,约莫有三十两白银,不由得心头一喜。
他连忙将荷包揣进怀里,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语气愈发恭敬:“公公客气了!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娘娘的体恤之心,本就该让公公知晓透彻。再说了,往后奴才在宫里,还得仰仗公公多提携呢!您放心,此事奴才绝不敢走漏半点风声,娘娘那边也会替您多美言几句!”
苏培盛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恍惚瑟缩,眼中满是急切与坚定,闻言摆了摆手:“好常乐,多谢了!我这就动身!”他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胡乱披在身上,脚步匆匆地往外走,连掉在地上的烟杆都没顾得上捡,背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常乐掂了掂怀中的荷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望着苏培盛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苏培盛是御前红人,如今得了娘娘这般大的恩惠,又彻底摸清了娘娘的体恤之意,往后这颗棋子,只会愈发好用。他收好荷包,转身往翊坤宫回禀,脚步比来时更轻快了几分。
庑房里的残灯依旧摇曳,只是那片枯坐的阴影,已被奔赴希望的急切彻底取代。而甘露寺的方向,夜色正浓,一场关乎生死与团聚的谋划,正悄然铺展。
月光如墨泼洒在甘露寺的琉璃瓦上,晕开一片沉沉的死寂。禅房内,一盏孤灯如豆,映着崔槿汐泪痕未干的脸。她望着手中那粒乌黑色的凝神丸,指尖微微颤抖,眼底翻涌着不舍、决绝与一丝对未知的惶恐。
“苏培盛……”她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泪水再次滑落,滴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她深知,此一去便是与过往彻底割裂,往后隐姓埋名,再难踏足这宫墙半步,可比起在这甘露寺受辱,比起与心上人天人永隔,这已是最好的归宿。
身旁的小尼姑是华贵妃暗中安排的人,此刻低声催促:“崔姑姑,时候不早了,再耽搁怕是会生变数。”
崔槿汐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接过一旁早已备好的粗瓷茶杯,将凝神丸放入口中,仰头便着茶水吞下。药入喉间微苦,顺着食道滑入腹中,不过片刻,便觉一股眩晕感猛地袭来,天旋地转间,她眼前的灯光渐渐模糊,身体软软地倒向床榻,气息渐绝,竟真如气绝身亡一般,面色平静得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那小尼姑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与脉息,确认全无动静后,悄然吹熄了油灯,闪身隐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翌日,天刚蒙蒙亮,甄嬛所居的禅房便已亮起灯火。她端坐镜前,抬手理了理鬓发,习惯性地唤了声:“槿汐,替本宫梳妆。”
话音落下,却久久无人应答。
甄嬛眉头微蹙,心头掠过一丝不悦。往日里,崔槿汐总是最早起身候在门外,从未有过这般拖沓。她耐着性子又唤了两声,禅房内依旧只有她自己的回声,窗外的晨雾透过窗棂飘进来,带着几分寒意。
待到辰正时分,日头已爬上东山,崔槿汐依旧杳无音讯。甄嬛的耐心彻底耗尽,猛地一拍镜台,厉声怒斥:“崔槿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惫懒无能!莫不是在这甘露寺待久了,便忘了自己的本分?还是说,暗地里攀了什么高枝,就敢吃里扒外,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