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针尖挑开千层网(2 / 2)
她顿了顿,声音渐沉:“三日后,公审大会。”
风停了,灯稳了。
而在她腕间,空间契印再度微热,第七道铜纹轻轻震颤,仿佛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风暴。
有些网,从来不是用来困人的。
而是等猎物自投罗网时,亲手将其绞杀的武器。
(续)
晨光破雾,洒在萧家庄外临时搭起的青布高台上。
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有提着旧布的老妪,有抱着婴孩的母亲,也有闻讯赶来的织工与商贩。
人声如潮,却在沈清禾踏上台阶的一瞬,悄然静默。
她一袭素色棉裙,未施脂粉,发间仍只一支竹簪,手中却捧着一方托盘——上面陈列着真假两匹“禾娘绸”,一瓶碧绿药水,还有一支银针。
“今日不审人,先审布。”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个广场,“真伪之间,不是我一句话,而是大家的眼睛。”
话音落,她取下真绸一角,滴入药水。
清澈碧色流转如溪,人群中响起低低惊呼。
再换假绸,紫斑蔓延,腥臭散开,几个靠得近的妇人掩鼻后退,脸色发白。
铁指吴拄着拐杖上前,颤抖的手抚过那劣布断面,老泪纵横:“丝理断裂无序,葛麻乱绞如草绳……这哪是织布?这是往人心上撒盐!”他转向众人,嘶声道:“我织了一辈子布,最怕的就是‘失德’二字。可如今有人拿我们匠人的名声当遮羞布,行的是毒害百姓的勾当!”
铜耳公也点头附议,掏出随身放大铜镜,照出真品火漆上的“川”字暗纹:“此记非巧技可仿,需特制模与光角相合。凡无此纹者,皆为伪作,与山后坊毫无干系!”
台下一片哗然。
有人低头翻看自家带来的布料,有人怒骂奸商无良,更有母亲攥着那封春姑朗读过的信,泣不成声。
那信纸已被泪水晕染:“……我用半年口粮换了条裙子,原想让孩子过年体面些。结果她整夜哭闹,背上全是红点……我以为是‘禾娘’变了心,再也不信好人能长久……”
风止,鸟息。
沈清禾接过信纸,轻轻展开,目光扫过每一道褶皱里的血泪。
“我们没变心。”她低声说,“是我们太迟站出来,让坏人抢走了名字。”
柳先生此时缓步登台,手持一卷黄纸:“诸位,若仅惩一人,明日还会有第二个周老匠首。唯有立规明约,才能守住这片清白。”他展开《织业信约》草案,一字一句念道:“凡欺民造假者,永不录入织务会名录;凡举报属实者,赏银十两;凡承印‘禾娘’标识者,须经三匠联审、五日公示。”
话音未落,已有年轻织工抢上前:“我签!”
“我也签!”
“我按手印!”
笔墨迅速传开。
就连曾讥讽“女子岂知经纬之道”的几位老匠,也在众人注视中沉默片刻,最终低头蘸印泥,重重按下指纹。
沈清禾站在台边,望着这一幕,心头微热。
不是因为胜利,而是因为她看见了“秩序”正在生长——不是由权势压成,而是从百姓心底长出的根。
当晚,织坊正厅灯火通明。
墙上新挂起一幅巨图:《山后织网图》。
红线串联各州换布点,蓝点标注巡检周期,每一处标记都清晰如命脉搏动。
“从今往后,每一匹出去的布,都带着我们的名字。”她站在图前,语气温柔却坚定,“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告诉天下——女人不仅能织布,还能守住这块布的清白。”
话音刚落,门外脚步急促。
一名脚队斥候跪地呈报:“京中急信——十余位贵妇联合请托,愿出资十万两,设‘禾娘织坊京局代理’,只求正品直供,永不掺假。”
厅内众人呼吸一滞。
陆时砚立于门侧,闻言轻笑,眸光深邃地望向她背影:“你没去求门路,门路自己找上门了。”
而就在这一刻,沈清禾腕间空间契印微微一烫。
第七道铜纹余温未散,第八道细痕已在识海深处缓缓浮现,如同初春裂土的嫩芽,无声铭刻下四个古篆——
信立则市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