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亡秦者，胡（2 / 2）

咸阳宫，麒麟殿。

铜铸的仙鹤香炉里，青烟袅袅，龙涎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旷的大殿。

嬴政端坐于王座之上，一手搭在膝盖，指节轻轻敲击着。

咚。

咚。

咚。

殿内只有这单调的声响，压得人喘不过气。

东郡有陨星，天狗食日，杀星陨落。

白起死了。

他派章邯去吊唁，又密令罗网去查那块天降的石头。

现在，该有结果了。

“陛下，中车府令赵高，殿外求见。”一名内侍趋步入殿，跪地禀报。

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显得格外渺小。

“宣。”

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片刻后，一个身穿黑色宦官服饰的身影，低着头，迈着细碎的步子，快步走了进来。

正是罗网之主，赵高。

“奴婢赵高，叩见陛下。”

他跪在距离王座十步开外的地方，整个身子都伏在冰冷的金砖上。

“平身。”

“谢陛下。”

赵高站起身，却依旧弓着腰，头垂得更低了。

“查得如何了？”嬴政问。

“回陛下，罗网探子已在东郡寻获陨石，重逾千斤，色泽赤红，现已着人运往咸阳，明日便可抵达。”

赵高先是汇报了最基本的情况，然后顿住了。

他喉结滚动，像是在组织什么要命的措辞。

嬴政没有催促，只是敲击膝盖的动作停了下来。

赵高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额角渗出冷汗，他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只是……只是那陨石之上，有字。”

“何字？”

赵高的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亡……亡秦者，胡。”

他说完这五个字，便再次拜伏于地，以头抢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亡秦者，胡。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赵高能感觉到那些悬在自己脖颈上的利剑，他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金砖被他磕得“砰砰”作响。

嬴政没有理会脚下那个卑微的奴才。

他嬴政，十三岁继位，二十二岁亲政，隐忍蛰伏，剪除嫪毐，罢黜吕不韦。

他用了十年时间，灭韩、赵、魏、楚、燕、齐，结束了这片土地上五百年的战乱。

他建立了这亘古未有的大一统王朝。

他自认功过三皇，德高五帝，故称“皇帝”。

他修长城，是为了将胡人挡在北疆之外。

他建皇陵，是为了死后也能君临天下。

他造阿房宫，是为了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家，可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

他甚至……舍弃了自己唯一的血脉。

他付出了一切，背负了一切，都是为了他心中的那个“大秦”，那个可以传承千秋万世的帝国。

可现在，一块从天上掉下来的破石头，竟然告诉他。

大秦，会亡？

凭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胸膛里剧烈燃烧。

他要将所有胆敢阻碍大秦千秋伟业的东西，全部碾成齑粉。

无论是人，是鬼，还是这该死的老天。

过了许久，那股足以让山河变色的帝王威压，才缓缓收敛。

嬴政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

“你觉得，这个‘胡’，指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