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难离(十九)(2 / 2)
第65章 靠近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温暖。
黎知桃严格遵守医嘱,大部分时间都卧床休息。简祁昭将办公地点彻底搬回了家,除非必要,绝不出门。他成了她的“专属护工”,端茶递水,读报聊天,陪她做简单的床上运动,甚至学会了帮她涂抹防妊娠纹的精油。
他的体贴入微,不再带有刻意的讨好,而是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他们开始像最普通的准父母一样,讨论孩子的名字,猜测是男孩还是女孩,对着育儿书籍研究各种育儿理论,甚至会为“该不该用安抚奶嘴”这种问题争论几句。
那些曾经的伤害和隔阂,并没有消失,但似乎被一种更强大、更原始的情感——对共同孩子的爱和期待——暂时覆盖了。
黎知桃发现,自己看他的眼神,不再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怨恨,开始多了几分复杂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情感。
是依赖?是习惯?还是……死灰复燃的爱意?
她说不清。
但她不再抗拒他的靠近,甚至开始贪恋这份久违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这天傍晚,夕阳西下。简祁昭扶着黎知桃在花园里慢慢散步。她的肚子已经很大,走起来有些吃力。
走到那棵他们一起种下的石榴树下时,黎知桃停下脚步,看着枝头绽放的火红花朵,忽然轻声说:“记得刚结婚那年,你说这棵树象征多子多福。”
简祁昭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低声道:“对不起……那时候的我,并不真正懂得‘福’字的含义。”
黎知桃转过头,看向他。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让他冷硬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
“现在呢?”她问,目光平静。
简祁昭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在夕阳下泛着柔光的脸庞和那双清澈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现在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福气不是象征,不是祈求来的。是珍惜眼前人,是用心去爱,去守护。是你……和宝宝。”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太过坦诚,让黎知桃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热。
“走吧,有点累了。”她低声说,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简祁昭看着她微红的耳廓,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他没有戳破,只是更加小心地扶住她,柔声道:“好,我们回去。”
两人相携着,慢慢走回屋里。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紧密地依偎在一起。
虽然关于未来,他们依旧没有明确的答案。
虽然心底的伤痕,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愈合。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孕育着新生命的家里,他们正在学着,如何放下过去的包袱,如何重新靠近彼此。
爱是否能重来?
或许,它从未真正离开。
第66章 信号
孕三十八周的产检,一切指标良好。宝宝已经足月,随时可能发动。
回家的车上,黎知桃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无意识地一直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里面的小家伙最近安静了不少,似乎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大工程”积蓄力量。
简祁昭专注地开着车,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她的状态。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那是一种混合着期盼与恐惧的、极其复杂的情感。
“医生说宝宝已经入盆了,位置很好。”他试图用平静的语气安抚她,“你身体条件也不错,一定会顺利的。”
黎知桃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在安慰她,但初次生产的未知和传闻中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依旧像一片阴云笼罩在心头。
晚上,黎知桃洗完澡,简祁昭像往常一样,仔细地帮她涂抹防妊娠纹的油。他的手掌温热,动作轻柔,在她紧绷的皮肤上打着圈。
“嘶——”当他的手指划过肚皮下方某一处时,黎知桃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瞬间僵住。
一种强烈的、类似月经来潮时的酸胀坠痛,毫无预兆地袭来,让她猝不及防。
“怎么了?”简祁昭立刻停下手,紧张地问。
黎知桃皱紧眉头,感受着那阵短暂的、却又无比清晰的痛感缓缓褪去,心中警铃大作。
“没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能只是假性宫缩。”
然而,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次,可能不一样了。
简祁昭没有再追问,但他眼底的担忧并未散去。他帮她穿好睡衣,扶她躺下,自己却坐在床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
“我就在这里陪你。”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说。
黎知桃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一次,没有拒绝。她闭上眼睛,努力放松身体,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腹部,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第67章 黎明之前
凌晨三点多,黎知桃在睡梦中被一阵更加强烈、规律的紧缩感唤醒。
这一次,疼痛不再是短暂的试探,而是带着明确节奏的、一波强过一波的浪潮。她蜷缩起身体,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几乎是同时,趴在床边浅眠的简祁昭立刻惊醒。
“开始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但眼神瞬间清明,充满了临战般的紧张。
黎知桃咬着唇,点了点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简祁昭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下呼叫铃通知了张姨和待命的医生团队,然后按照之前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检查待产包,联系医院,安抚黎知桃。
他的动作迅捷而沉稳,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指挥官,只是这一次,他指挥的是一场迎接新生命的战役。
阵痛的间隙,黎知桃看着他忙碌而坚定的背影,心中那巨大的恐慌,似乎找到了一丝可以依附的力量。
去医院的路上,宫缩越来越密集,疼痛也愈发剧烈。黎知桃死死抓着简祁昭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他一声不吭,只是用另一只手不断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在她耳边重复着:“呼吸……跟着我,吸气……呼气……对,就是这样……你很棒,知桃,非常棒……”
他的声音成了她对抗疼痛的唯一浮木。
第68章 新生
抵达医院,黎知桃直接被推进了早已准备好的LDR产房(待产、分娩、产后恢复一体化产房)。医生检查后,确认宫口已开三指。
无痛分娩的麻醉剂被注入体内后,那令人窒息的疼痛终于得到了缓解。黎知桃疲惫地躺在产床上,浑身都被汗水浸透。
简祁昭穿着无菌服,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他握着她的手,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脸,仿佛要将她此刻的坚强与勇敢深深印刻在心里。
时间在煎熬与期盼中缓慢流逝。
宫口开全,进入第二产程。在助产士的指导下,黎知桃开始用力。
这是对意志和体力的终极考验。每一次用力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剧烈的疼痛甚至让她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我不行了……我没力气了……”她虚弱地哭喊着,汗水与泪水混杂在一起。
“你可以的!知桃!你可以的!”简祁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几乎是在对她吼,“看着我的眼睛!我们的宝宝就在前面!再坚持一下!为了宝宝!”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灼热和坚定,像一团火,点燃了她体内最后的力量。
她咬紧牙关,抓住床栏,按照助产士的指令,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声嘹亮而清脆的啼哭,如同破晓的晨光,骤然划破了产房里紧张凝滞的空气!
“出来了!是个男孩!六斤八两,非常健康!”助产士喜悦的声音传来。
黎知桃浑身脱力地瘫软在产床上,泪水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是解脱,是难以言喻的巨大幸福!
简祁昭同样红了眼眶,他俯下身,不顾她满脸的汗水和泪水,深深地、颤抖地吻上她的额头,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辛苦了……知桃……谢谢你……谢谢你……”
护士将清理干净、包裹在柔软襁褓里的婴儿,抱到他们面前。
那个小小的、红彤彤的、皱巴巴的小家伙,闭着眼睛,却挥舞着小拳头,发出细弱的哼哼声。
黎知桃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宝宝娇嫩的脸颊,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母爱瞬间将她淹没。这是她的孩子!她历经千辛万苦,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简祁昭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宝宝似乎有所感应,用他那小小的、几乎透明的手,一下子攥住了爸爸的手指。
那一刻,简祁昭的眼泪终于彻底决堤。他看着怀里这个脆弱又坚强的小生命,看着身边疲惫却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妻子,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而柔软的情感完全充满。
过往所有的错误、痛苦、挣扎,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救赎和答案。
第69章 名为“家”的答案
产后恢复的日子里,黎知桃住在医院顶级的套房。简祁昭依旧全程陪护,但他忙碌的内容变了——学习如何换尿布,如何冲泡奶粉,如何用正确的姿势抱那个软得像没有骨头的小家伙。
他做得依旧笨拙,常常手忙脚乱,被宝宝尿湿一身,或者把奶粉洒得到处都是。但他乐此不疲,眼神里充满了初为人父的欣喜和虔诚。
黎知桃靠在床上,看着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正对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儿束手无策、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们三人身上,温暖而宁静。
宝宝取名简宁希。宁,取宁静、平安之意;希,代表着希望。这是黎知桃取的名字,简祁昭毫无异议,只觉得再完美不过。
小家伙的到来,像一块神奇的磁石,将两颗曾经背离的心,重新吸引、靠近。
他们依然会有分歧,比如关于喂养方式,关于育儿理念。但争吵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尖锐,而是带着烟火气的、可以沟通和妥协的日常。
黎知桃没有再提回自己公寓的事情。那个曾经冰冷的别墅,因为小宁希的哭声、笑声和奶香味,彻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充满生机的“家”。
出院回家的那天,简祁昭一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紧紧牵住了黎知桃的手。
黎知桃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怀中安睡的儿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坚定而温暖的力道,心中那片荒芜了太久的土地,终于彻底被温暖和希望覆盖。
恨或许不会完全消失,但它已经被更强大的爱和羁绊,压缩到了心底最小的角落。
原谅,不是一个需要刻意去做的决定。它是在无数个日夜的守护中,在共同孕育新生命的奇迹里,在看着对方为孩子笨拙付出的感动中,悄然完成的过程。
她回握住他的手,轻轻依偎在他身侧。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此刻,他们紧握着彼此的手,拥有了共同的方向和软肋。
家,不再是困住她的牢笼。
而是她和他,还有他们的小宁希,共同启航的港湾。
《难离》的故事,在此刻,终于找到了它最好的答案。
—— 全文完 ——